从“做鬼也幸福”到“死得很舒坦”

2009-12-24 金羊网 作者：何龙

“死得很舒坦”这样的话如果用以形容老人享尽天年离开人间，那么老人的亲人也应该“感觉很安详”；但这句话如果用以描述一个14岁的学生冻死在学生宿舍后面水沟里的状貌，那将产生怎样的效果？相信效果有二：第一，读者会“看得很愤怒”；第二，这句话将为纷至沓来的年度反讽语言增加一句“名言”。

“死得很舒坦”的“典故”来自《鲁中晨报》报道：近日，潍坊临朐县一位初一学生张纪鑫“意外”死在宿舍后面的水沟里。对张纪鑫的身亡，有传言称：张纪鑫下楼买东西，被老师逮住并罚站，老师自己去喝酒忘记这回事，最终使张冻死在零下十几度的寒夜里；而校方坚称是一起意外事故，巡夜老师没有喝过酒也没有体罚。五井中学相关负责人对记者说：“发现孩子的时候，他躺在宿舍后面的一条水沟里，头朝东脚朝西，仰面躺着，死得很舒坦。”可是，张纪鑫的父亲怎么也想不通，孩子身体也很健康，又没有恶疾，咋就突然死在宿舍外面的沟里了呢？见到儿子冻死，父亲几乎不省人事，母亲以泪洗面，一点也没有因为儿子“死得很舒坦”而“感到很安慰”。

“死得很舒坦”让人想起“做鬼也幸福”。在5·12大地震后，山东省作协副主席王兆山诗兴大作，慨然为废墟下遇难者代言，感叹面对“党疼国爱民共哭”，“纵做鬼，也幸福”，“亲历死也足”！王主席兼王诗人还浮想联翩，情景再现死者的愿望：“只盼坟前有屏幕，看奥运，同欢呼！”

从“做鬼也幸福”到“死得很舒坦”，都反映了一种由来已久的生命价值观念：生命无足轻重，生命的庄严远比不上某种理念的崇高。下定决心可以不怕牺牲，如果某种理念需要生命去祭奠，那么你就应该慷慨地献出生命。在这些人看来，因为有活的关怀，所以就有死的幸福；因为有死的安详，所以就有生的淡定。

可是只要是人都应该知道，生命的成长过程是一个极其复杂、耗费巨大的工程，而死亡的拘捕却轻而易举。因此，具备起码人性的人，都会极尽所能呵护羸弱的生命，都会在面对死亡、尤其是面对非正常死亡时，表现出悲天悯人的人道情怀。

伏尔泰曾经感叹说：“我们欠活人的是尊敬，欠死人的是真情。”对“做鬼也幸福”和“死得很舒坦”的发现者而言，死亡似乎是生命末日的庆典，他们能够从这个庆典中得到审美的愉悦。这也许是一种真情流露，因为他们毕竟经过长久的反人道主义的“洗礼”──尽管他们在守护自己的生命时会像保安守护金库那样不敢懈怠。

毫无疑问，“死得很舒坦”一定会成为年度流行语之一。就像“躲猫猫”、“欺实马”、“楼脆脆”一样，这些流行语都是一种黑色幽默，都是一种对荒诞不经的无奈调侃和含泪讽刺。然而，由于良心与良知的牵引，我还是希望这句话不要流传下去，因为“死得很舒坦”，看得却非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