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的和世界的：伤曹仲──满天的星星注视着我们现世的人间

　　民族的和世界的：伤曹仲──满天的星星注视着我们现世的人间
　　（一）曹仲是东北走出的数不清的工业人才之一
　　2010年2月3日，曹仲病逝于河南，享年81岁。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新中国初期进行大规模的工业化建设。东北的钢铁、机械、能源等行业大量工人和技术人员支援全国各地。他们就像种子，把各地原先的农民、市民和学生，迅速变成了各种工业流水线上的熟练工人和技术人才。
　　来自抚顺煤矿的曹仲就是其中一位。他从东北来到河南，成为河南煤炭工业安全技术方面的一名骨干──人称曹工。
　　1966年以后，曹仲被下放到河南一家煤矿企业做普通工程人员。而由于文化大革命期间，河南煤矿大型事故频发，曹仲又迅速被调回到当时的河南煤炭系统革命委员会担任总工程师。
　　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曹仲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十年来由于‘四人帮’的干扰破坏，和我们工作中的缺点错误，我省煤矿发生重大瓦斯、煤尘爆炸事故九次。经济损失直接间接达千万元以上，给党在政治上造成不良影响，因此将其简要整理分析吸取教训，提出一些看法。”（《十年来瓦斯煤尘重大爆炸事故的分析及体会》载1982年第二期《中州煤炭》）
　　改革开放以后，中原地区的产煤大省由于农民急于靠办乡镇企业致富，山西、河南、陕西的小煤矿小煤窑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于是对于地方煤矿的安全制定安全技术标准就是十分迫切的任务。曹仲在于1990年退休之前，重点工作在于帮助河南省的中小煤矿制定了安全技术标准，成为了河南中小煤矿技术安全方面的一个权威。
　　在河南省于1994年正式发布的《河南省煤炭厅河南省乡镇煤矿安全生产基本标准 》中，我们看到河南农民由于开办小煤矿致富，早期采取的一些不正常的做法作为遗迹残留在文件的表述中。“建井期间必须首先形成通风系统，严禁独眼井开采。”“矿井必须有两个能使人顺利通行到地面的安全出口。并且留足边界煤柱和各种保护煤柱。”“风井不能兼作提煤井。”
　　到曹仲退休的时候，河南省中小煤矿终于有了可以依归的规章制度。到2009年河南中小煤矿进入终结期，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中小煤矿成为河南农民致富的一个办企业的重要领域。
　　（二）与工农兵接触，炮筒子脾气
　　与曹仲接触的人都说他与领导搞不好关系，脾气倔。但是从他简朴的生活方式，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与工农普通大众气息相通的人。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的普通群众成为有思想有个性的一代人。来自旧中国过去文艺界的继承文人士大夫传统的中国知识分子，他们写作、画作的对象，也纷纷转向了新中国的普通工农兵。
　　1950年,全国战斗英雄劳动模范大会在北京隆重召开。徐悲鸿带领中央美院的教师,去为来自全国各地的著名英模人物画像。徐悲鸿画的一位战斗英雄，名叫邰喜德。徐悲鸿找了一个自认为容易熟悉的对象来画。邰喜德是位骑兵战斗英雄，骑兵自然离不开马匹，有了马，徐悲鸿便得心应手。
　　徐悲鸿让邰喜德坐在高凳上，形成仰角,显然他最初想把邰喜德画在战马上。今天我们看到的这幅画,却是画在马下的。可见当时大师画了不止一幅，即使这一幅也是半成品,因为在正式出版物中,注明此幅油画是“未完成之作”。
　　这个遗憾中间,究竟包含了什么？
　　当时邰喜德年仅23岁，已经是立了大功的骑兵团参谋长，到北京开会后名扬全国，理应前程似锦。但是邰喜德生性耿直，炮筒子脾气，他对当时的苏联顾问看不惯，就提意见，话说得很尖刻，叫有的领导下不了台，结果就挨了批。发配到农场干重活，一干就是20年。
　　在《骑兵战斗英雄邰喜德》中，徐悲鸿找到了普通工农兵的神韵，把原先的泥腿子、推车卖浆之辈画出了过去只有帝王将相才有的神韵。
　　徐悲鸿的接班人──蒋兆和，也是这样。他的《流民图》画于解放前，那里面中国人面对着亡国被奴役的命运，都是一个境遇都是一个面貌，人与人的区别不大。但是，解放后，蒋兆和解放后画的《母与子》与解放前画的《流民图》中的母子，在神韵方面有着本质的不同。同样，在蒋兆和解放后画的《中国人站起来》、《给志愿军叔叔写信》等画作中的男女成人和小孩，就已经不是解放前那个流民图中的中国人的麻木神情了。
　　所以，我认为，徐悲鸿、蒋兆和在解放后画的工农兵人物，就像天上的繁星，把她们在太阳月亮身边的光彩都突出了处理啊。
　　(三）发光体和被发光
　　学过天文学的人都知道，日月星辰都是相对的。在一个阶段，有的星星是恒星，本身发光。而围在恒星周围的大小行星，本身不发光。特别是小行星带，很多就是小的宇宙尘埃，默默无闻。但是，无论再小的宇宙尘埃，也会在接近恒星的时候，发出反射光。
　　徐悲鸿、蒋兆和都是在解放后发现了新中国的伟大时代照亮了最普通的中国民众的心灵，于是他们笔下最普通的人物也是发散着明亮的时代之光。他们在解放前都画过普通民众，那是在黑暗的年代，中国人普通民众面貌都是千篇一律地渴望、沉沦或者愤争的面貌。而到了解放后，中国进入了一个光明的时代，每一个人的内心都被照亮了。
　　于是，今天我们寻找逝去的千千万万普通民众和劳动者，当然可以在徐悲鸿、蒋兆和等画家哪里找到几个有名有姓的普通战斗英雄和劳动者，但是，更多的，我们可以仰望星空，寻找当年在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即使是做出最默默无闻的贡献的人所发出的光，他们在宇宙间的反射。
　　（四）“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句话体现在互联网时代
　　一个人死去了，他的生前就是一个被照亮的宇宙尘埃。这样的说法是不是太灰暗了呢？假使他的生前处在社会黑暗的年代，那他的一生就是灰暗的一生。那人的一生岂不是太随机，太撞大运了吗？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是克罗奇的一句话。逝去的人就是进入了历史。如果应用克罗奇的这句话，我们把过去的历史真正还原成当代史了，那么我们岂不可以不用像当年徐悲鸿、蒋兆和那样为一个个普通民众画像留容，也能够还原出那一个个故去的人，他们当时年代的喜怒哀乐和渴求奋争了吗？
　　对于克罗奇这句话的解读，可以从两个方面解释：
　　从认识论的角度可以认为，历史正是以当前的现实生活作为其参照系，这意味着，过去只有和当前的视域相重合的时候，才为人所理解。
　　从本体论来看，其含义是说，不仅我们的思想是当前的，我们所谓的历史也只存在于我们的当前；没有当前的生命，就没有过去的历史可言。所谓“当代”，是指它构成我们当前的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历史是精神活动，而精神活动永远是当前的，决不是死去了的过去。
　　中国的历史往往是后一个朝代写前一个朝代的事情，中国人一写当代的历史，就会陷入春秋笔法。所谓春秋笔法，即在保存事实的同时用不同的词语显示自己的贬褒立场。
　　复旦大学的葛剑雄写道：“如周天子被迫逃出国都，《春秋》记为“天王狩于河阳”。周天子到达河阳倒是事实，却成逍遥自在的“狩猎”。而“狩”此后也成了皇帝逃亡或被俘的代名词，如宋徽宗父子被金兵俘虏后北迁称为“北狩”，慈禧太后逃往西安记为“西狩”。”
　　那么，春秋笔法的情况，在今天的中国的表现是什么样的呢？
　　可以说再一次重现了。那就是中国人在今天互联网上空前的评论时事的热潮。在西方互联网，往往用于社交、商务、娱乐等等。在中国，互联网除了娱乐之外，出现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评论时事、争当舆论导向的热闹景象。
　　因此，在精神层面，今天中国人人争议、个个宏观的场面，很像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人的普通民众在进入新的光明时代的广泛被照亮的情况。不同的是，那是一个广泛被发光的年代，而今天，在互联网上，是人人争当恒星，要自己发光。
　　也正因为，今天每一个在互联网上运用互联网的中国人，都想以不同的方式发光，所以，在互联网上就可以看到很多悼念自己刚去世的亲朋好友的文章。
　　2010年2月3日，刚刚去世的曹仲，就是这样在仅仅去世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被人在互联网上纪念，而且把他在过去几十年的事迹都提及出来。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句话的含义不是在今天中国的互联网上真切地体现出来了吗？
　　愿曹仲──曹工等等这样在新中国历史上做出种种贡献和默默奋斗的已经逝去的人们，在历史的天空永存──永远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今天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