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烟记《川上的日子》：永栖此境

⊙作者：步非烟

　　与“暗地月光”结识是在几年前。那时，她以编辑的身份向我约稿，印象中，她是一个说话很温和、文气的小姑娘。就连催稿时，也总不忘带上一个微笑的表情。因为职业的关系，我接触的编辑很多，但“暗地月光”有一些不同。她很少说一些久仰大名之类的客套话，而是真诚地讨论作品，言语中充满了对文字发自内心的爱。几次聊天熟悉之后，她就开始叫我姐姐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是“80后”作家，我们便开始隔着屏幕，谈一些关于青春文学的话题。“80后”作家里常见的愤世嫉俗、离经叛道，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到。印象中的她是一个很开朗和善的人，并不太关注太宏大的话题，而是常提到一场新下的雨，一次通关的游戏，几份新收来的菜谱，某只未来一定要收养的宠物……她似乎对生活有着无穷无尽的爱，让人在和她的交谈中感到温暖惬意，甚至，会有一丝感动。
　　不久后，我偶然发现，她在QQ中提及自己最近又要做一场大手术，她的朋友们也一直询问着她的病情。我有些惊讶，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竟会缠绵病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被先天性心脏病困扰，连学业也中断。自小学二年级开始，她就很少去学校，靠着家里的藏书自学成才。病情反复的时候，她必须长时间卧床，出门旅行成为一件奢侈的事。但这一切，并未在她的生活中留下阴霾，除了做编辑以外，她自己写作、学习，主办着论坛，甚至经营着小小的淘宝店。她的生活是那么充实，和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我对印象中那个始终微笑的她有了一丝敬佩，当我们感慨人生虚无，却随波逐流、不思上进时；当我们挥霍着健康，昼夜颠倒、自暴自弃时，那个被重病困扰的女孩，却充实地刻画着她的青春，努力而坚强地生活。我知道，这一切的动力，就是文学。那些飞扬灵动的文字，给了她坚强的力量。也只有在那时，我才真正理解了她对文学的执着。那个无法随心远游、无法自由奔跑的世界里，文学已成为她灵魂的寄托。小说、幻想中那些光怪陆离的山川、平原、湖泊、生灵……一起打造出一对无形的羽翼，陪她与时光一起成长，托她渡过生命中最痛苦的暗河。
　　我一度相信，在这样的支撑下，她一定能够健康起来。就在进手术室前，她还在向我以及其他的朋友保证：一定没事的，会好起来。我们也这样相信了──她是这样美好的女孩，配得上一生漫长而幸福的岁月。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着她出院的消息时，她父亲发来噩耗：时间定格在2010年12月28日，年仅二十三岁的她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她始终微笑面对的不完美的世界。但她并没有消逝，而是永远进入了她笔下的幻世仙境。在那里，她不会苍老，生命永远停留在最鼎盛的青春年华。在那里，她也不寂寞，她一手缔造出的人物会永远陪伴着她。在那里，她的才华永不湮灭，朋友、亲人可以通过阅读她的文字，一次次重睹她的温柔笑颜。
　　她的父母为她整理文集时，希望我能为她写下些什么。我一直最不擅长、也最不忍心写的，就是悼文。但我还是勉强提笔，因我希望更多的人看到这本文集，认识这个为文字而生的女孩。每一次展卷，都是与她的一次相逢。愿千千万万读者的每一次思念，都为她所永栖的文学之境开一朵洁白之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