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辛劳的母亲

我们辛劳的母亲

母亲，是一切美好情感的代名词；母爱，是人世间铭心刻骨的至爱。有关母亲的故事，总是令人动容。　　──题记

王康林/文

很久以前我就有想为母亲写一篇文章的想法，心中虽有万语千言，但总又不知如何落笔，不知怎样才能写出母亲的生活历程与情感世界，怎样才能表达好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今天，兄弟几个有幸相遇，自然而亲切地谈到了我们的母亲──我们辛劳的母亲。

上世纪30年代末，母亲出生在四川省营山县城外的一户贫困农家。外祖父和外祖母生养了四女三男七个儿女，母亲是老大，她和几个姨娘都没有上学的机会（仅仅能写出和认识的自己的名字也是于70年代初在工作单位上的职工识字班中学习到的）。繁琐的家务和照顾弟妹的重任过早地落在母亲的身上，许多时候，还避免不了受到性情暴烈的外祖母的责备和打骂。“长女如母”，由于生活的艰辛，长期的劳累，为母亲本就瘦小的身材更显精瘦，却也磨练出了母亲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坚强性格和勤俭节约、宽厚待人的良好品行。

1956年初，在国家开发西部森林工业的宏伟浪潮中，母亲幸运地被招为森工局的第一批女工。一贯的勤劳、认真和朴实，成就了她在单位上的出色工作，使她赢得了领导的认可和同事的尊敬，并多次被评为先进受到表彰。母亲与单位上一个同乡的机电工结了婚，生育了大哥和姐姐。可就在姐姐刚刚两岁的时候，大哥和姐姐的父亲不幸因公去世。后来在好心人的撮合下，母亲又与前夫的同事结了婚，最终又生养了我和三个兄弟，重新建立了一个完整的大家庭。

为了养育我们几个兄弟姊妹，减轻家庭的困难，父母把大哥送回老家，委托外祖父母代养，并且努力地工作。父亲的工作很多很杂，很难顾及家中的事情。林场在偏远的深沟里，母亲除了从事林场的粮食背运工作之外，还要操持繁杂的家务活。为了下午早些回家，抽出更多的时间照顾我们，母亲每天早上五点过就与其他女工一道，肩挎着背筐，借着朦胧的天色走在婉延崎岖的山区小路上，来去要走三十来公里，单边背负物资近百斤──不论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四年下来，就负重围绕地球走了一圈啊！

在工作之余，母亲还想方设法在外揽一些额外的活路以增加收入。在那段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艰难岁月，为了维持全家的基本生活，供我们上学读书，母亲不顾胆小怕事的父亲的劝阻，冒着挨揪挨批的危险，借着捡拾柴禾的空隙或在有月光的夜晚，悄悄在离家很远的、较为隐蔽的山坡上开垦土地，种上一些土豆、萝卜和小菜，种上一大家人的希望。我很清楚的记得，在一个月光普照的深夜，我和姐姐与母亲一道从遥远的土地里挖回土豆，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瘦小的母亲背负着百多斤重的土豆，拄着木棍摸索着走在前面，在我们眼里仿佛就是一座在月光里缓慢移动的小山。在过一道沟坎的时候，母亲终于支持不住栽倒在地。我和姐姐急忙甩掉身上的背筐，狂奔过去扶起母亲。只见母亲的脸上流着血，右手手臂被摔伤，但她还是硬撑着与我们一同把土豆背回了家。就这样，母亲用她的血水与汗水滋养了我们贫瘠却依然茁壮的童年。

平时，母亲常在我们面前提及大哥，总觉得愧对了他。后来，父亲主动与母亲商量，将大哥从老家农村接了过来，当时大哥初中还没毕业。母亲曾多次对大哥讲明家中的困难，以自己在家中排行老大过早地承担起繁琐的家务和育带弟妹的体验来开导大哥，希望他能替父母分忧，理解母亲在父亲面前对待她的前两个孩子没有一点的偏爱和袒护。于是，大哥辍学了，小小的年纪就加入了母亲她们的物资背运队伍，成了一名临时背运工。
　　

我们几兄妹陆续开始到离家很远的地方上中学的时候，家庭的经济条件就更加拮据了。为进一步节约开支，母亲和父亲商量后，以50元钱买回买回来一台别人几近报废的缝纫机，找了许多人终于把它摆弄到基本上能够使用。于是，母亲一边揽点为别人缝缝补补的活干，一边为我们亲手制作和缝补衣服。我们几兄弟中，衣服、鞋子都是大的穿不起了就传给小的穿，尽管有些补丁，却依然被母亲侍弄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每次穿着这些衣服，我们在同学们面前甚至多少有些优越感，因为那是母亲用爱心一针一线为我们缝制的温暖啊。

几年后，在一次补员招工中，单位领导考虑到父母工作积极和家庭的实际困难，将大哥优先考虑招了工。 后来，姐姐参加了工作，我和大兄弟也考上了如意的学校，分配了工作，另外两个兄弟通过参军，转业后也陆续找到了工作……岁月就这样风一样流逝而过，我们也都相继长大，先后成家立业、各奔东西。1986年父母从偏远的十分艰苦的林区退休回到了营山老家，如一对孤独的老雀，开始恋守着清寂的“空巢”。

不久，父亲就因在林区就患有的高血压病引发其他病变，失去记忆力而半身瘫痪。当时，母亲并未告诉我们实情，她独自一人守护在父亲身边，一方面精心照料，一方面四处求医。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持续的体力透支，一度使母亲变得无比憔悴。她开始吃斋礼佛，为父亲和家人祈福，急切而虔诚地盲目求医，一万块钱就那么轻易地交给了江湖骗子。一万元，对退休金并不很高的父母来说，几乎是用前半生所有的辛苦和节俭攒下的一笔大数目啊！正在用钱的节骨眼上，一大笔钱眼化为了乌有，母亲仿佛突遇晴天霹雳，一下子委顿下来，几天寝食不安，焦虑万分，暗自垂泪，甚至想到了轻生，悄悄买回了老鼠药。但是转念想到过去那么多苦都吃过、那么艰难都挺过来了，如今父亲还在医院等待治疗，还有那么几个天各一方的儿女……母亲坚强地忍了下来，回到了医院，回到了父亲身边，又用东借西凑筹足的钱缴付了医疗费。之后，母亲只是将此事谨慎地告诉了外祖父，却一致未向父亲提起。

在父亲出院一段时间后，母亲才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我们，还上了借款。知道这件事后，我们作子女的还好生后怕。在我们的请求下，父母分别到我们兄弟姊妹工作的地方走了一圈。可每到一处，她都依然习惯干练而主动地承担起家务。我们总是劝说：妈，你以前为我们兄弟姊妹吃了不少的苦，现在我们有了工作，你要照顾病重且行动不便的爸，还为我们做那么多的家务，你实在是太辛苦了，你好好歇着吧！母亲只是轻轻地一笑说：习惯了，闲不住，还是有一点事做才觉得踏实，闲着也是闲着！为了让母亲不再劳累，我们下班回到家后总是尽力揽着活干，但效果总是不佳，因为在我们上班的时候，母亲总是将家中一切需打理的事情基本上都做完了。

由于父母上了年纪，加之父亲行动不便，难以适应气候，父母在各处呆不了多久，就又要求回老家。于是，两位老人在很多时间都是在老家一起生活。秋去冬来，母亲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失去记忆又难以行动的父亲，忍受着父亲莫名其妙的坏脾气，夏日为他擦澡，冬天替他掐被，温婉体贴，细致入微。以至于许多医生都无不感叹地说，正是母亲这种数年如一日的周到护理，才创造了父亲这种长年高血压、多次中风的老年病人能康复得这么好的奇迹……

时光如水，生命如歌。如今已经为人父母的我们，似乎才真正读懂“母亲”这个词的深刻内涵。清瘦弱小的母亲啊，虽然跌荡的岁月让你的容颜日渐沧桑，但你的目光依然那么和善、淡定而安详，我们坚信，你的目光在我们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同寻常的光辉，这种光辉必将照耀并且温暖我们的一生。

辛劳的母亲，面对你山海般沉默的情怀，我们无以回报。那么，下辈子就请你做我们的女儿吧，让我们来用一生的时光呵护你，用一生的心力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