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史学界关于藏缅语民族是渊源于自西北南下的古代氐羌人群的这一流行观点,反过来也影响从事藏缅语研究的学者,并为其所接受和认同。戴庆厦先生对藏缅语民族的族属源流及演变即作了如下阐述:
现代藏缅各族同出一源,先后皆从古代氐羌人中分化而出。后来又在极其复杂的地理环境与社会环境中发展起来。据史料记载,氐羌人是分布于我国西部从云南北半部经四川西部到陕西、甘肃、青海一带的游牧民族,战国秦献公时,北方的一部分氐羌人南下到今大渡河、安宁河流域,与原来分布在这一带的氐羌族众会合,成为今藏缅族各族的主要来源,其中的一支僰人,便是今白族来源的一部分。秦汉时期,西南地区出现了滇僰、叟、爨、‘昆明诸种’等新族名。汉代的滇到了唐代主要变为白蛮,白蛮逐渐演变为今日的白族。汉代以后在云南分布最广的‘昆明’人到唐宋时期称为‘乌蛮’,‘乌蛮’又逐渐分化出今天的彝、哈尼、纳西、拉祜、傈僳、阿昌、景颇、独龙、怒等族。”
戴庆厦先生的这段论述,虽不排除有个人的理解与认识,但显然主要吸收和综合了民族史学界对藏缅语民族历史源流较普遍的看法,也代表了从事藏缅语研究的学者对古羌源流说的接受与认同。由此可见,古羌源流说实已成为有关藏缅语民族起源的最具代表性的观点。
不过,在藏缅语民族的族源问题上,我们同时也注意到学术界的另一种声音,这就是对藏缅语民族氐羌起源说的质疑。早在20世纪30年代,前辈学者蒙文通先生对西南地区各族之族属面貌即有如下一段论述:
“史既载羌人支分西南下,而《西南夷列传》又有‘皆氐类也’之说,世遂有谓西南之族尽羌种者。然《西羌传》言羌‘被发为俗’,‘产牧为业’,‘不立群臣,无相长一’。《魏略·西戎传》言:‘氐人有王,所从来久矣’,‘俗能织布、善种田,畜养豖、牛、马、驴、骡。……皆编发’。则汉魏以来之氐自与羌异,不得目为同种也。且史、汉之述西南夷也,夜郎、靡莫、滇、邛都,‘皆鬼结,耕田,有邑聚’;桐师至巂、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长处,毋君长’;徙、笮都,其俗‘或曰土著,或移徙’。则其类固繁,决非曰羌、曰氐足以概之。”
这里,蒙先生根据《史记》、《汉书》所记西南地区各部落人群种类甚多、习俗各异之情况提出“其类固繁,决非曰羌、曰氐足以概之”,对当时流行的“西南之族尽羌种者”的观点提出了明确质疑。嗣后, 20世纪60年代,马长寿先生也对彝族和纳西族二族是否确为南下的古羌人后裔提出如下异议:
“羌的南下开始于秦献公初立之时,即公元前384年。其后子孙分别为越巂羌、广汉羌、武都羌,则在公元前384年之后。当此之时,难道云南地区就没有彝族、纳西族,而此二族都是羌族的子孙吗?且《西羌传》(《后汉书》)所述南下的羌族只到达越巂郡,并没有记载到达云南的事,那么又根据什么说西羌到达了云南境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