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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贡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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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梦 发表于: 2005-1-27 05:12:49|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倒序浏览|阅读模式

[长篇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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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草

  天寒立秋木,泪热涌大江。  谁知我心苦,将诗付残阳。

  第一章:序曲

  0001  来自泥土的必将复归于泥土!  可是那些苦苦挣扎的灵魂呢?那些在泥土里挣扎而出,在石缝中永远萌动着新绿的野草呢?谁去体味它们生命的艰辛。  说吧,把灵魂最深处的点点滴滴都说出来。面对割面的风肆虐的雨,面对深秋的火隆冬的雪,面对早已不可更改的判决,你也可以大声地宣判自己所经历的这个世界。  就象公民置身于法庭,就象圣女登上神坛,就象志士踏进地狱。坚强些,再坚强些,也许通向法场的路是那样地陌生,那样地遥远……一双双异样的目光是那样的模糊。  但是,还会有一盏心灯为你点燃,就向他诉说吧,他会倾耳而听。

  0002  在我知道自己时,我早已不可更改地来到了世上,要我去寻找一条并不存在的人生之路。  今天,我小心翼翼地回顾过去,把能回忆起的一切都审视了一遍。只想说没有过失就没有成长,没有痛悔就没有成熟,没有心灵的黑暗,就没有去追求光明的动力。  多少次想走到灿烂的阳光下面,去晒晒自己的心灵。让来自天外的光给我一次再一次地痛击。  我会努力地站起来,挺立在人生的最前沿。  就象一丛草一朵花,顽强地呈现属于自己生命的芬芳。  把我狠狠地击倒吧,直到我站不起来,化成灰烬……

  0003  那是饥馑反复蹂躏生灵的岁月,那是千古洪荒的凉山一角。被高山挟持的大渡河,扭曲着翻动着……因为恐怖和窒息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晃眼的阳光退到了远山的背后。阴沉的黑云从山谷深处伸出了魔爪,一阵疾风是那样的凉……  “47床不行了!”陷入沉睡的医疗所里,终于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立即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收尸的工人在咕嘟着什么。  “作孽啊!”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只听清了最后的几个字。她看了一眼早已白发斑斑的死者,一天前还闪烁着慈祥和睿智光芒的双眼,空洞而茫然地向上望着屋顶,似乎想透过屋顶望穿天际。  有人从死者的枕下摸出一部题为《华夏文明溯源》的手稿,那上面还带着死者的体热。母亲不敢抬头面对窗外尸骨累累的荒坡,难道那里的荒草、乱石和黄土就是生命的归宿。长眠在那里的有为共和国九死一生的战斗英雄,有刚过十岁生日手里还握着课本的孩子……  母亲用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卷曲在自己体内的生命哪里知道生命的无奈,哪里知道人性的卑劣,哪里知道世界的荒谬。

  0004  那天晚上,值班护士为母亲端来一碗野菌。心神疲惫使母亲仅仅喝了一口汤就放下了……不久,母亲突然感到了剧烈的腹痛,冷汗一下浸湿所有的衣衫!值班的护士和医生竟也同时出现更为严重的中毒症状,而我却在母亲的腹中燥动不安。  集聚了很久的雨终于倾泻了下来,风雨交加之中夹杂着我的第一声哭啼。  为我接生的蔡姨轻轻地摸了摸我,终于舒了一口长气就昏倒在了产床上。  那场突入其来的野菌中毒,现在想起来还令所有的当事人感到后怕。当时,强烈的恶心、腹痛和幻觉袭击了每一个吃了野菌的人,有人刚奔到厕所门口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是一个惊慌不安的夜晚,恐怖的死神仿佛就在不远处虎视着。喧嚣的风和胡闹的雨,以原始的野性向人们展示着自己的威力。  我无助地划着手蹬着脚,仿佛想抗拒坠落。  今天,我早已深深地沉进了被称之为世界的泥潭,却没有了再去挣扎的勇气。也许属于我们的永远只能是一份含混的生活,一场没有规则或者规则由强权随意改动的游戏。  但是,我还是想说:理想的生活不该这样!  一万年的人类历程,不正是追求这份理想的漫长努力吗?

  0005  我又梦到了那条河,碧蓝如天,低语如诉的故乡河。我现在就住在它的入江口,但我却不敢去目睹它的浑浊,不敢去想象它的无奈。多少艰难困苦都过来了,多少泼污留垢都隐忍了,涛声中贯满的是内心深处的苍桑。我曾步行过它硬从耸立的雪山中撞出来的三百里峡谷,也曾品尝过它扑向干涸的河堤上不知道退缩的浪头。  听不到远古的羌笛,只看到岩石上的脚窝。带着羊,也带着火,带着追寻太阳的执着,他们走过四季,走进青史,最后被反复编撰成几句文字。我固执地相信,他们远行的身影还留在山上,他们口口相传的史诗还在云中回荡。  于是,我上路了,我要去寻觅羌人的历史足迹。我知道精神的回归和精神的成长一样痛苦曲折,我知道历史歧路正如人生的迷失……  羌人把不断崛起的青藏高原称之为昆仑,把两条不断在群山中深切寻找自己出路的水称之为江河。最后一次冰川剥夺了他们四季如春的家园,关于伊甸的回忆和重建,成了他们永恒的梦。  没有太阳的冬季,他们找到了火。  没有神灵的世界,我们只靠自己!

  0006  地与地对抗使山奋然崛起,山与山搭在一起形成盘地。古海消退了,生命奇迹般地留在这里形成人。我们沿水而走又随水而聚,生与死的对峙,使我们相濡以沫,又彼此为敌。  于是十年成邑,百年成都。于是有了我们的传说和记忆。  我们的记忆,是对过去的总结更是对未来的期许。它有着史诗的品格和理想的光辉,传承的是我们成长的价值和生存的使命。  今天,生命的澎湃和心灵的颤栗,在人们追逐的视线之外,保持着自己高贵的缄默……正如历史在故纸之外、诱惑在已有之外、渴望在现实之外。  有一种至高至上的力量在我们的认知能力之外,它要求我们信仰。有一种至简至明的真理在我们的心灵深处,让我们无法用事实去求证。有一种至善至美的梦想,引导着我们的心灵展开翅膀。  于是才有了赴死的勇气,于是才有了英雄的柔情,于是才有了无怨无悔的追求,于是才有了石破天惊的悲歌!

  0007  我们的梦想,起源于神秘的召唤。  我们的追求,根植于沉重的历史。  我们的记忆,复归于温暖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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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请教之101──110 雨后的风景
2# 四姑娘山
 楼主|川梦 发表于: 2005-1-27 05:14:31|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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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梅园

  0008  我的童年是在成都度过的。在鼓楼街一个曾经叫住梅园的院落里,那里有严厉的婆婆和固执的爷爷,还有几十个形形色色的市民。  这是一个满人王公子弟的公馆,大门外有拴马桩和一对半人高的石狮。穿过门楼就是一个很大的影壁,整块的大理石上只有一枝梅和一丛竹的浮雕。沿着中轴线共有三进,每进都是一个完整的四合院,最深处是后花园。  隐约记得后花园不大,但却有一座十分精致的木楼。那里的木质的窗格间雕满奇花异草,与窗外的梅枝竹丛相映成趣。后来,一位老红军搬了进来,那道通向后花园的门就被锁上了。  偶尔,这道小门也会开,我们总可以看到一个荷枪而立战士守着小门。里面的花寂寞的开着,花径间永远找不到一片落叶。总是有一个不知停息的疯女人在唱着自己家乡的小调,总有一8颐指气使的高女人坐在阳光下面翻着书。  奇怪的是院里的人从不谈论他们的生活,仿佛他们和我们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

  0009  也许由于早产,我的身体一直很弱,常跑肚子。  那时还没有搬出去住的小姨,总是一边为我收拾搞脏的衣裤,一边死劲的扭我的大腿。不知不觉中我形成了一个很坏的习惯,夹屎!按理说我明知道这样会再次打脏裤子,并受到大人的责骂,为什么还会这样呢?不应该呀!  也许是怕呼唤正在做事的大人,也许是怕他们厌烦地说:真臭……真臭……  每次都是以为自己能克制住这种生理要求,结果是一次次失败,真无奈。为此,我没有少挨打。但是有谁知道,很多次我竟能把自己弄得冷汗淋漓!  到了三岁以后,我才勉强能够下地行走。终于可以自己入厕了,我却习惯成自然认为,自己每次入厕都是在屈服,总认为自己的妥协十分可耻。  就是现在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我想也许和潜意识有关吧?这是最初想控制自己生物属性的精神冲动?

  0010  我蹒跚学步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我总觉得我的一举一动都有被人嘲笑的理由。我不知道正确的行为该是什么,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呆在某处不动。  没有男孩找我玩,就只好一个做些翻绳或者剪纸的事,来打发时光。我观察过穿针走线,也认真地学过各种编织技巧,一些找我婆婆请教女红的姐姐们,总会好奇地翻看着我的作品,啧啧称赞不已。  那时,我十分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小女孩,以为这样就会带来关爱。看看四邻,哪个女孩没人疼,而调皮的男孩总是被骂成:“砍脑壳的!”,然后就是几巴掌打在屁股上,腾起一团灰尘。  我切实地想过做女人的一生,认为最痛苦的莫过于生小孩这个关口。可是,我可以不要呀,要一个小孩来象我一样,还不如不要。  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生下我来!

  0011  又听到后花园里凄厉的叫声。  我常感到后花园的哪一处,还可通向一个地下室,因为有人说这里曾是中统的情报站,扣押过地下工作者,还有一个什么人被秘密地杀害在了这里。  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几个男孩扮成特务,把一个女孩拖到天井里,要她把手举起来,抓住一根晒衣物的绳子。他们拣来一些树条,一边抽打一边要那个小女孩屈服。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孩浑身被打起血棱,也没低下她的头,虽然两眼含满泪水……  我能这样坚强吗?  那个小女孩叫嫒嫒,就住在我的隔壁。穿了新衣服,有了好糖果,她总会跑到我们屋里来 ,又歌又舞。其它家境不如她的孩子,十分反感她的举动,我总是静静地看着她,想象她今后衰老是样子。  象她的奶奶一样,满脸都是皱纹,驼着永远都伸不直的背?  现在还清楚记得,她的奶奶每天坐在门外选米择菜的样子。她总是端着簸箕,一粒粒地捡着米中的石子和稗子,然后咕咕地唤起来,一点点地喂给鸡吃。有时,鸡也会争得打架。她心痛看着,不驱赶也不生气。  看着她开始升火了,四邻就知道又到了该做饭的时间。

  0012  我看过母亲年青时的照片,两条长辫垂在胸前,细细的睫毛向上翘着,显得既文静又调皮。爷爷常给我说起母亲小时候的机灵,那口吻小心之极,就象生怕话语一重就会伤了母亲似的。  我知道我并不讨人喜欢,爷爷爱我完全是因为他深爱着母亲。没有想到的是,母亲仅有的一次回家,竟一直和爷爷又吵又闹,看见什么都不顺眼都来气。也许是从一开始她就把我吓坏了,也许是出于陌生,我当时就是不喊她作妈妈也不跟着她走。  妈妈走了过后,小姨对我更加冷淡了。  她总是说:“滚到你妈那里去,这里不是你的家,凭什么赖在这里?”  我知道我的爸爸妈妈住在深山里,那里的恶狗能咬倒身着军装的舅舅。那次舅舅因为腿伤在家里住了很久,他并不在乎腿上不断流脓的伤口,但总是心有余悸地说,幸亏没有遇到狼。  从此,我对父母那里,就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0013  每次舅舅回来,他的那辆军用三轮摩托就停在门外。总有一群孩子在那里翻上爬下。更大一点的会挤进屋来,有话无话地找着舅舅问东问西,眼里流露出的全是羡慕的目光。  只有杨弟什么也不问,只是找我舅舅下军棋。虽然他屡战屡败,却没有人敢轻视他。一次,他发挥得十分出色,眼看舅舅就要输了,他也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没有想到,舅舅拿起一个地 雷,做出一副就象是一个工兵要去飞的样子。这时,舅舅借着照看我为由放下棋没有动,象是忘了该走什么一样。  杨弟上当了,不加思索地用师长去碰了雷。胜负移手,杨弟当然不服,没有想到舅舅竟潇洒地说了一句:“兵者,诡道也!我这是给你开下眼界!”  杨弟红着脸收拾着棋,其实心里在发着狠。

  0014  我家住在大厅前的西厢房里,它中间有一个客厅,两边各带一个耳房。婆婆和爷爷各住一个耳房。我的婆婆长期患有胃病,成天都躺在床上。爷爷在市郊的银行营业所上班,早出晚归。  爷爷总是天不亮就起床,为我挤上牙膏温好早饭后才骑车上班。晚上八点过回来,起火做饭常常要忙到深夜十一点以后。因为不会炒菜,他天天都做白糖稀饭,而且常常熬糊……星期天就带我到饭馆里去吃一顿好的。  婆婆自己开火,胃痛起来就炕一锅炒面,一吃就是好几天。这时,我的午饭就只好东家问西家要了。菜当然不好再找人要了,于是是切点葱花拌酱油,也别有风味。因为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也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不正常。  我的婆婆和爷爷在生活上不仅没有照应,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你的我的分得很清楚,常常搞得我不知道该到那边去吃饭。婆婆给我说了很多爷爷的不是,与此相反爷爷从来不向我提及婆婆,就象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他们孤独地过着自己比死还难受的生活,唯一的指望好象就是要把我带大成人似的。他们对我的疼爱是我一生中最不可能忘怀的记忆,他们的倔强也一刀刀地刻进了一颗幼小的心灵。

  0015  我家的亲戚真多,各种称呼和排行总是记不住。他们每次一来总是支使我去买东买西,我好不容易买了回来,新的事又接二连三地安排了过来。其中最痛苦的莫过于要我去带比我还小的叔叔,因为他的辈份比我高,纵可以蛮不讲理。  他们和我的婆婆一样都姓丁,每次来都是没完没了地搓着麻将。  听婆婆说,她们祖上世居江苏丹阳。咸丰十年,太平军围城数日,丁氏宗族血战不支,所有男丁不是被害,就是投河殉国。  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一把大火烧了丁府,一门忠烈录进了方志……  婆婆的曾祖当时在四川任知县,后升任松潘直隶厅同知。方志有记:“才识卓越,行谊清介,秉公爱民。”谁想到他最后竟被人安了个通匪的罪名,含冤而死。临终前,他只是对自己的孩子说:“不做官,不求人。”  现在,我知道清末的四川风云变幻,满清王朝的垂死挣扎凶恶无比。没有想到这早已翻过的历史一页,却在我们的家庭生活中深深地打下了烙印。

  0016  婆婆给我说得最多还是她的身世。  婆婆的父亲幼年丧亲,早早地担起了全家生济的重负。不满十三岁,他便到一家当铺做了学徒。几十年下来他不仅把自己弟弟带大成人,而且几兄弟在四川金融界有了十分雄厚的家业。  当时的四川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要维持一个庞大的家业该有多难。仗义疏财的性格,悬壶济世的追求,终于使家道中落。每次婆婆带我去看祖祖,他都在家中为邻里免费治病,稍有空隙便拿起一本线装书翻阅起来。  但是婆婆和他们关系却是怪怪的。  婆婆的母亲过早地撒手而去,后娘因宠而骄,对我的婆婆竟刻薄无比。那时的男人是不管家事的,婆婆天资聪颖却读不成书,心有所爱却不能不和后娘的侄儿结婚……婆婆总是一提起往事就默默地掉泪,我从来就不敢多问。  后来,婆婆那些亲戚一来,留下婆婆一个人为他们忙吃的,我就来气。都说我不懂礼貌,我不知道违心的礼貌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0017  看到我的婆婆病倒在床上,经常找我过去吃饭的是住在对门的周姨。  那是院子里的东厢房,也是一共三间。孀居的周姨一人住一间,她的女儿单独住在另一间耳房里。中间的客厅里放着一张很大红木餐桌,所有的菜都是一小碟一小碟地端上来,七八样时令小吃总是让我口馋不已。  方桌靠墙的一方立着一个很大的彩陶花瓶,里面的鲜花四季不断。  冬天来了,换上却是梅枝,那花是嫩绿色的,薄薄就象玻璃。我看得有些发呆,引得周姨笑了出来。“这是绿梅,我更爱把她叫往碧梅,全成都就数我们后花园的品种最好。”  又是那个后花园,那里简直是我童年生活的禁地。  但是周姨却常常被那里的女主人请进去,因为她弹得一手好琴。  一曲梅花三弄,常常透窗而来,为我的童年的生活注上精美的音符。  0018  为了让小车能一直开进后花园,座落在中轴线上的大厅被拆成了通道。  以前大厅两侧的回廊被废弃了,一个以收荒为生的爷爷把他租了下来。  他头发花白,面容清癯,腰背却总是挺得很直,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气。他先用断砖堵死回廊,再把大厅的屋椽接过院墙,然后砌了一个灶台一方石桌一张床。桌面是一方不知道从那里拣来红沙石,他用钢钻在上面打出一个棋盘。十九道横线和十九道竖线交叉起来,庄严无比。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围棋,黑白子很神秘也很可爱。荒爷爷过世那个晚上,就是在独自摆弄一个难解的棋局,人落了气,身子还斜靠在墙上,一只手还抓着一把棋子!  围棋象征着星宿,演绎着万物的成理。  棋盘的中心天元,意味着最初的统一。

  0019  一天,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进院来,打听一个叫徐炳文的人。  大家都告诉他说院里没有这样一个人,他就是不信就是不走,极力描述着那人十几年前留给他的印象。还是周姨想到了收荒的那个爷爷,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大人们也都跟着小孩叫他:荒爷爷!  搭上话后,竟越说越象,周姨就把那人让进了自己客厅。  “他搬来也不久,一个人总不和我们多说一句,生活上也没有个照应,你们做晚辈的也忍心!”面对责难,那人低下头,脸色有些微微发红。周姨让了坐,沏了茶,应酬周倒而得体。“童年失亲,老年膝下无子,不管怎么说都让人看着难受……你是他的什么人?”  “棋友!我这次专程从上海来找他,只是为了完成我父亲临终前的遗愿。二十年前,他和我的父亲在棋枰上相识,订下了一年手淡一局的誓约,我这是代父亲如约前来……”  “哎……”不知道为什么周姨发出一声长叹,使得她的女儿不自然地扫了她一眼。就在周姐准备牵我出去玩的时候,荒爷爷大步流星地赶了回来。

  0020  棋局在大家的张罗下,就在周姨门外的小天井里摆开了。  最初寥寥的几枚子,竟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摆上去。“叭!”棋子叩在石面上清脆而有力,接着就是无声无息的长考,仿佛他们正在进行的并不是一局棋,而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决斗。  所有的思想,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手段,都是通过一枚枚棋子来表达的。  天色暗了下来,围观者牵来灯,周姨不失时机地递上了两碗蛋煎面。我想没有人能看懂他们的棋,但人们还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没有一点声音。孩子们没了大人的招呼,就在院子里疯跑,我总是注意着等待着下一枚子的叩击,常常是我跑累了,那枚子还没有叩下去。  没有人知道那局棋是好久结束的,也没有知道那局棋的胜负到底如何……  第二天清晨,桌面上白子收成一堆,黑子收成一堆,而来人已走,荒爷爷也挑着担子收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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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峨眉山
 楼主|川梦 发表于: 2005-1-27 05:16:49|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文化大革命

  0021  我能记住的第一个历史事件是文化大革命的武斗和游街。  激情振奋的红卫兵以及惶恐不安的男女老少,从我的眼前晃过,就象过皮影戏一样。有一天,院里的杨弟拉来一群红卫兵,围住一儿两女的陈家。说是陈家的大儿子欺负了杨弟的小妹,就那个走路一颠一颠的陈家老大吗?怎么可能欺负要强不过的杨妹,大人们只是摇头……  院里堆满了人,没有人敢出头去招惹他们。门被撞烂了,陈家的两个小妹被拖了出来,一群人手执军用皮带,指着她们的身上就一阵乱抽……这时她们的父亲冲了出来,举起一根扁担,扫倒一片。  杨弟掏出了一把火 药枪,指着她们的父亲吼道:“给我跪下!”父亲没有屈服,挺立着将上衣一把撕开:“来呀,小子,有种就开枪!”  “一个国民党的兵痞子,现在倒神气起来了!给我打,朝死里打,看他还敢不敢嚣张!”杨弟红着眼扣动着板机。四周没人敢出头,只是把自家的小孩拉到身边,闭上眼……  枪很久没响,只听到他们的嘈杂声,他们开始用通条通枪,原来那枪哑火了。更没想到的是,这时枪竟响了,倒下一片,通枪的那个人满脸都是铁砂子,血肉模糊!  而庄严的陈家父亲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身上有几处血迹。  这是勇气的力量?还是正义的力量?

  0022  那时,大人们象不用上班。  前院的小天井里,天天有两个人下象棋,从早坐到晚。一碗茶喝了又喝,完全成了白开水,还是慢慢地呷,象有无穷无尽的韵味似的。每每在我还看不出谁胜谁负时,他们就推子认负了,两方都面带微笑,只是用手指划着棋盘……我就好奇地问:“你们谁胜了?”  他们都用手指着对方,相视而笑!  他们一个叫许爷爷,一个就是荒爷爷。  他们都很喜欢我,常常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边下棋边给我讲故事。精卫填海、夸父逐日,最初就是他们讲给我听的。荒爷爷每天一大早改去撕大字报,天刚刚亮就得回来,被人看到了那可不一定还能走着回来!那怕就一个多小时,找到一天的饭钱没有问题。  他的生活很朴素,常常是几片泡青菜就下一碗饭。但是他的泡菜却出奇地好吃……那滋味我现在还能回想起来。

  0023  陈家出事那天,他恰恰不在,说是收一个古玩去了。  后来,我看到了那个古玩,是一副喝茶用的瓷碗。从此,这个瓷碗就没有离过他的手,他说这是献给万历帝的贡品。  那天如果他在,他是一定会出手的。  事实上,杨弟是知道他不在,才拉人来的。  那天晚上,杨弟一回来就被他叫了过去,他把杨弟喊进他的小屋里,关着门整整谈了两个小时。最后,杨弟不仅拜他为师,还红着眼出来,直接到了陈家,跪在了陈爷爷的脚下……  许爷爷过世时,杨弟哭得最伤心!  从此,都说杨弟习好了,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0024  荒爷爷过世时,来了很多我们从未见过的人。上海、北京好象都有人来,他们络绎不绝,一直守了荒爷爷近一个月。回廊设了灵堂,有一个很大的花圈给我的印象特别深。  “天为棋盘,星为子,何人能下?”  “地作琵琶,路作弦,哪个敢弹?”  院子里关于荒爷爷的身世有很多说法:说他是世家的公子,年青时嗜赌为命被逐出家门。又说是他是为了一个风月场的女子,离家出走。后来好象得到了一个高人的指点,四海为家。又说他继承那个高人的衣钵,除暴安良!后来为了躲避追杀,才隐身来到这里。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他一身侠骨,随风而去!

  0025  杨弟很久以后给我谈起了荒爷爷,其实他的爷爷就是这座梅园的主人。  “还记人民公园里的保路运动纪念碑吗?三百年的反清浪潮,这是参与者最为广泛的一次。那时的四川民众群情激昂,前仆后继……给了腐败的满清王朝最后一击。民心不可欺!民意不可辱!”  经过文化大革命,经过支边,杨弟的身上有了一种男子汉的成熟。  “梅园的门被撞开了,愤怒的民众见人就杀。在历史的大冲突中,个体往往会被抽象成符号。梅园易手,只有荒爷爷一人逃了出来,四海为家。渐渐地他走上了拜师习武仗义行侠的道路,渐渐地他明白了自己血海深仇的背后,翻滚着的是更为广阔的历史惊涛。民国的军政府和日本的大侵略,种种罪恶和血腥压在他的心头。风雨如磐,个人的恩仇是那么渺小……”  杨弟的话说得很慢,语气十分凝重。  “那天晚上,荒爷爷给你说的就是这些?”  他终于明白了我想问的是什么,淡淡的笑了笑。  “不是!那时我哪里懂得这些,他就是说也不过是对牛弹琴。他当时尖锐向我指出,我的父亲已被打倒,而我深爱的对象也可能在劫难逃……其实,我那天也是因为内心太苦,才做了那件蠢事。我不过是想证明,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后来的事,正如他透彻的分析那样,陈家也没有饶过我也没有放过你的周姨母女……”  陈家后来的种种所作所为,渐渐地又从我的记忆深处浮现了出来。
4# 金佛山
 紫色木荆花 发表于: 2005-2-3 14:29:19|只看该作者
越改越好了,加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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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华蓥山
 伊芳 发表于: 2005-3-10 20:50:06|只看该作者
好长,可以拍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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