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抛砖引玉,帖旧文一篇。 说“假哥”邓章应(内江师范学院中文系 四川内江 400715) 四川方言称好闲荡、爱摆阔气而又没有钱的年青人为“假哥”。民间流传着这样的俗语:“热天的假哥好当”,意谓夏天衣服穿得少,可以用很少的钱就买一身很时髦的行头。“八月秋风凉,假哥要着忙”,意谓到了八月,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假哥就要发慌了,因为没有御寒的衣物。“假哥你莫假,还有三月桐子花”,到了初春,天气转暖,假哥又好扮靓了,但还是不要得意得太早,因为还有三月冻桐子花很冷的时候。这几句俗语把假哥的生活和心态描绘得淋漓尽致。
清末四川方言拟话本小说《跻春台》就有了对假哥的描写。
《跻春台》卷二《捉南风》:民生来做事多混帐,讲的是武马与长 枪。结交些狐群和狗党,每日里出入在龟房。当假哥四处把祸闯,一见得妇女就想方。
《跻春台》卷二《审豺狼》:民自幼行为多放荡,说的是武马与长 枪。入江湖耍得一身响,当管事欺弱逞豪强。做片官往来赌场上,耍假哥晚来宿妓娼。陈翠翠与我情义广,想接他异日效鸳鸯。史银匠做事不妥当,捐帽顶抢了我的行。逞他的家中银钱广,买活我婊子变心肠。
《跻春台》卷三《双冤报》:你快莫说那个假哥!说是别人我还心服,你怕我不晓得?□看在银钱分上。
民国记录四川方言俗语的专书《蜀籁》也有记载。卷二:把假哥方起了。
以前有人仿孙髯大观楼联做了一幅讽刺讽假哥的长联,描绘的正是旧时蓉城假哥的情态。
五百里蓉城,奔来眼底,心中有数,喜洋洋录出遗才。便东游牛市,南谒羊宫,西到满城,北观昭觉,假哥骚客,借此宿柳眠花。趁水榭茶亭,商量就拈香换帖;更酒楼烟馆,贪恋着过瘾传杯。无辜负威仪小帽,履泰朝鞋,义和虾仁,同兴酢肉;
数千人蒿目,惨上心头,榜下无名,怒轰轰怨着主考。想文揣时风,诗遵官韵,策操纂要,经习短篇,废寝忘餐,尚望步蟾折桂。奈邮传报语,叫不应解元老爷;累爱女娇妻,也难当夫人小姐。只剩得半幅号巾,三场题纸,两枚残烛,一个提篮。
假哥得名的由来,考察起来大致与四川方言“假”的两个义项有关:
一是假有“过分讲究吃穿,讲排场,赶时髦”的意思,如“非怪公爷假,有钱该玩格。”由此又产生出“央假”、“满假”,如:
《跻春台》卷二《六指头》:湖有钱就央假起来了,答曰:“娘子不知,我这钱是从‘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得来的!”
《跻春台》卷四《孝还魂》:越丑越怪越央假,偏偏要把胭脂搽。
《跻春台》卷三《巧报应》:那知他书又懒读,专与人打架角孽。先生骂他,他就斗吵;先生打他,梭出就跑。管氏反拿酒菜与先生讲好话,叫莫打骂,他是一子之家,读不得书莫啥来头。因此读了多年,“四书”尚未读完,骄傲满假,样样学全。但见他衣服长拖拖,毛辫添齐足,眼带金夫镜,手提四喜雀,不在馆中把牌打,便去场上把烟搓。
《跻春台》卷四《螺旋诗》:我生来矜骄又满假,不赌钱便去宿娼家。入江湖出外肘大架,十多年家业水推沙。
二是“假”有“嫖”义。过去有句俗语,“是龙灯要扌老来耍,是玩家就要弄来假。”玩家是旧时成都对妓女的称谓,意谓如果是妓女就是用来嫖的。假哥就是整天嫖娼宿妓的人。还由此形成同义联合式“嫖假”,如:
《跻春台》卷一《失新郎》:再说汪大立有一干儿,姓胡名德修,为人轻浮,言语狂妄,家富亲亡,无人管束,遂习于嫖假,见有美色,必设法穿透,颇钱买奸。”
又同篇:这一阵夹得我魂飞魄尽,已经在阎王殿走了一程。未必然是前生丧了德行?都是我爱嫖假报应临身。罢,罢,罢,倒不如一笔招认,通奸情谋性命一概是真。
《跻春台》卷二《捉南风》:艳姑闻夫在外嫖假,常对夫骂道:“你们男人家无情无义,只图在外嫖娼宿妓,丢得我孤孤单单,一天嘴都闭臭了!”
《跻春台》卷三《双冤报》:我只说他发愤挣钱,苦做生意,那知在外嫖假,还想讨小。是这样挣得银钱何用?
如果年轻人不学好,则谓其“学假”,如:
《跻春台》卷三《巧报应》:时泉源堂有个先生,名冯仁义,乃灌县人,父母在开药铺,见他小时聪明,疑有出息,送他读书,他就贪顽学假,胡作乱为。
《跻春台》卷四《螺旋诗》:访丈夫书房去学假,装算命看路到他家。
(原文载《文史杂志》2003第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