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回乡散记

回乡散记 ⊙ 源自：真雁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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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夜，严寒，独坐，无眠。回到家了。家依旧是这个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在家等我的依然是我的父亲，不同的是，父亲已然年迈，更显苍老。和老父坐炉旁，围炉夜话，却无话可说。既然无话，我只好回忆。这次回家是艰辛的。人常祝愿旅途中的人一路平安，说的都是旅客，我不是，我是归客，所以……

成都的南北铁路通过狮子山，而狮子山是成都最具情调的地方，怪不得四川师范大学的学生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早地知道什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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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1-10-3 12:19

一、离校
　　在外求学的日子特别艰难。远离家乡那种乡愁，心系亲人那份牵挂，都会时时困扰着我。游子的心情就是这样。再潇洒的游子，也有乡情，何况我连游子也不算。因为我虽身在外，却未游。
　　自出外念书以来，便有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今年寒假，我再也受不了北方严寒的驱逐，受不了南方温情的呼唤，遂决定回家。
　　临上火车前，我到学校的一个小超市去选购在车上的必需品，因为车上的东西贵得要命，不是我等穷学生可以随意享用的。
　　其实说是选购，倒不如说定购恰当。因为我只是要买10对电池，五号那种，听随身听用。因为车上的时光比较难消磨，而我恰好对音乐又有着一种狂热的偏好。
　　那小超市的老板姓王，是位60多岁的老头，人称王大爷。老头心地甚好，尽显北方男儿本色。他听说我要回家，两眼泛光，铜铃般瞪着我，似见一活宝，继而问道：“小寒，真要回？”
　　“不错，我买10对电池，半小时后就要检票上车了，我还得往车站赶呢。”
　　“我还打算今年过年咱爷俩又喝两盅烧酒呢，看来今年你是把我这老头凉一边了。哈～”老头凄凉轻笑。老头的老伴已过世多年了，两个儿子又常年在外，只为老头留下了这个小超市。不在身边的儿子本质上和没有差不多，所以老头很孤独。
　　老头对我倒是不错，差点儿当我干爹。不过，我没有答应。不是看不起老头，因为我毕业以后肯定会离开这个城市，我不想自己也和他的那两个儿子一样，不然老头儿子越多人越凄凉。
　　老头一个劲儿地往我的兜里塞小吃，又给我装了一口袋大苹果。本来我是不想要老头的东西，一来我这人坐火车不怎么吃东西，二来提太多的东西坐火车实在有些不便，何况我提的东西也够多了。不过我不忍拂逆老头的一番美意。
　　在旁人看来，老头的这些行为有些近乎于收买人心，不过我也心甘情愿被他收买。其实就算他不收买，我的心也早就是他的了。

二、童真
　　终于上了火车。无聊的时光需要要随时找些事来充实自己，我一向这么认为，于是我边听随身听边盯着窗外一个劲儿的狠看。
　　突然，一个画面冰雕般定格在我眼前，尽管随着火车一闪而逝。这是一幅纯天然的村童戏冰图，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在一结冰的小河上用一只木头自制的简易冰刀滑冰。天气很冷，冰凌子锥般垂挂在树枝上。不过这些小孩儿似乎并未感觉到寒冷，只是一个劲儿地吸着鼻涕玩儿得欢。
　　看着村童戏冰，不由忆起自己的童年。乡下的孩子总是比城里的孩子更接近大自然。南方少雪，冬天的我总爱一把鼻涕地在小河边筑沙丘，鼻头红红的。虽然很冷，却很快乐。我在想，或者这便是被叫做“童真”的东西吧。不过，年龄大了，童真少了，甚至，没了……

茶桌遍布。最好是和她骑车去，然后躲在浓荫里情话绵绵，还可以看看火车，敲块叮叮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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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1-10-3 12:25

三、商品社会
　　火车上俨然一微型社会。在这里，依然不乏商品充斥的市场。
　　内蒙的奶制品挺有名，遂有副业曰“雪糕”。特产雪糕，于是，三五成群的小贩把雪糕拿到车上来卖。现虽已冬天，仍不乏敢为天下先者，我有些为他们的牙齿痛心。
　　装雪糕的箱子上写的是“伊×集团”，雪糕名“心太软”。看来当今社会是什么出名卖什么了。不知道这“心太软”是怎么个“心软”法，总之我是一直在祈祷。要是哪天我真雁惊寒出名了，来个什么惊寒烧鸡，惊寒猪蹄，那就算我心再软也哭不出来了。
　　不过让我感到更为诧异的是，居然还有人到火车上来做擦皮鞋的生意。正值我考虑缘由之时，对面一满口黑牙的汉子高亢的一声“喂，擦鞋的，过来给我擦皮鞋”把我从沉思中无情的扯回了现实。
　　那擦鞋的作卑贱状弓身过来，蹲下，擦开了。这时，全车厢的人只要能看见东西的都对那黑牙投以一种另类的目光，使得黑牙有些飘飘然。于是，我懂了。擦过皮鞋之后会否再迅速地恢复肮脏的面貌是一回事，擦不擦鞋是另一回事，这叫做身份的象征。似“黑牙”这样的人，标志不在脸上，在鞋上。下次坐火车我也穿皮鞋，这次穿的是球鞋，免了。

四、自食其力
　　乞丐处处有，车上特别多。
　　一瘸腿，一突眼两男人均来要钱，以自身残废为由，博取人类最原始的同情心。我仔细地审视两人，瘸腿那位仁兄，我觉得并无大碍，尽管他手拄一根铁杖，不过双腿尽在，20多岁，身强体壮，让人觉得铁杖就是他的武器。那突眼则更厉害，全身上下居然没有什么地方是残废的，一定要废，也只是眼球比普通人突出些，有些吓人罢。两人自食其力绝对没有问题，为何放下颜面出来乞讨？不解。
　　突然，我明白了，这不也是自食其力么？不同的只是方式而已。真难为他们。
　　只是，我还有另一事不明，他们上车用不用买票？应该是不用的，那么他们就该有某种特殊的逃票方式，如果某些见钱眼开的人与人方便，人家乞讨他分红，那也就不足为奇了。算他们厉害！

茶桌遍布。浓密的刺槐中也许藏着千军万马的情人，但你就是看不见，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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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1-10-3 12:29

五、疮疤
　　车行内蒙乃一悲。
　　坐火车时的我多数时间都在看窗外。一路行来，窗外铁道边俱是无片叶的枯木，大地倒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可惜的是无一丝绿色，一片焦黄，完全呈现一种十分完整的病态。满目的大地疮疤让我心痛不已。人啊，为什么总要如此肆意破坏自己生存的家园呢？惊寒无语。

六、中转签字
　　西安是个文明的古城，别人说的。在我眼里是另一面的西安，并不那么文明。或者我看到的只不过一个小角落而已。就我所见，西安占道为霸者太猖獗！
　　西安是我回重庆的中转站，我买的通票需要在西安中转签字。听说今年铁道部新出台一政策，学生凭学生证中转签字时，火车站必须给座。可惜政策到了西安就有所变动了。座位可以给你，只要你甘心而且安心在西安旅游几天。我有些担心。西安车站的住宿是50元/夜，且是最次的，而真雁惊寒搜遍全身，不过191元，不吃不喝也不够在西安呆上4天！不行，此计绝对行不同，得另觅幽径。
　　站外停着一辆西安站公安局的车，车上一巡警手持喇叭正雄浑地吼道：“旅客同志们请注意，千万不要与陌生人说话，也不要把需要签字的车票交给陌生人，更不要买陌生人手中的火车票，谨防假冒！希望各位旅客与我们警务人员合作，严厉打击票贩子！”
　　吼声很大，可票贩子却连眼都不眨，依然在我身边说道：“要不要车票？”，我正摇头且打算报警，此时一巡警朝我这边走了过来。我暗自高兴，看来这票贩子活该倒霉了。岂料这票贩子不但不怕巡警，反而以一种比我还快的速度迎上巡警。那贩子与巡警一阵私语，巡警乐呵呵的走了，票贩子贩票依旧。我没有勇气与巡警合作了。既然他看见了也不管，我说了也白说。
　　其实这些票贩子都身着车站工作人员的服装，他们为乘客签票每人收取费用40元，既然他们都是车站内部的人，那么签票窗口无票可签也不难解释了。
　　不得已，眼见不与票贩子合作就不能回家了，我狠了狠心，掏出40元带着我汗珠的钱，战战兢兢地递给了身边一票贩子。票贩子爽快的帮我办理了签字手续，尽管结果票并不是签到重庆终点站的，却也签到了离重庆并不那么远的西康。原来钱是这么有魅力的！

奔驰火车
地点：狮子山·锦江区·成都市
时间：2001-10-3 14:00

七、小彬子
　　从西安到西康的车上，我所在的列车接头处有一乘务员室，室内有一叫小彬子的乘务员（我是听其他乘务员这么叫的），看来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我问过他，他说自己十八了。或者是我眼拙，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十八。倒是应该向他请教一番保养青春的秘诀，可我没有问，这，属于个人秘密，他不说，我不问，很少有人的涵养会比我更好。
　　小彬子果然是个耐不住寂寞。他告诉我他的家事。我不是一个好的说客，但绝对是个忠诚的听众，因为有人告诉我，我有一张嘴巴两只耳朵。
　　小彬子有两个姐姐，去了广东一家皮鞋厂打工，他还有一弟弟，在念小学一年级。由于家境贫困，不得不在念完小学后便辍学回家。而现在则是在一亲戚（他说他的亲戚是西康火车站的领导，真是有福，我就没有这样的好亲戚！）。
　　听到小彬子的苦诉，我无法用语言去安慰他，这是我才知道自己文字运用能力的薄弱。毕竟，这是现实，残酷得有些痛苦，同样，我也帮不了小彬子什么，尽管他很想回到学校。很无奈，我只有默默地在心中为小彬子祈祷，希望他的未来不是梦。

八、盗者仁心
　　到了西康火车站意思深夜11点过了，下了车，迅速中转签字，运气不错，签到了凌晨0点的火车。拿到车票，迅速排队、检票、进站、上车，一系列这几天一直重复而变得有些机械的动作。
　　两天不眠的我，在那个有些沉闷的车厢中实在有些困了，便靠着车厢连接处的垃圾箱睡熟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到了重庆火车站了。这一觉还真是睡得太饱了。可惜的是，觉是饱了，兜却空了，这时的我发现我的衣服敞开着，便如裂开大嘴狞笑着的一张大嘴。直觉告诉我，我被洗劫了。一摸，钱夹未掉，那是因为钱夹里只有一元钱，而放在里面兜里的150元现大洋却不翼而飞了！一元钱！！我的天，下了车我又怎么去汽车回家？？这盗者还真是有仁慈之心，居然为我留下了一元钱的电话费！

九、后记
　　重庆火车站。
　　站在家乡的土地上，忆及这几天的历程，有些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一位经过身旁的老太太见我这样，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没事，只不过眼睛有些不舒服。我掏出博士伦的药水，滴往眼中，没有滴进眼中的药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落在了家乡的土地上。可是，我却分不清，那究竟是药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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