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羌碉房与中国所有建筑一样,凝聚了华夏民族最高的文化创造。民居碉房是藏羌民族最大众化的一种建筑,它的内涵体现着整个华夏民居的共同理念。
1.天人合一:藏羌碉房的价值取向。中华民族在思维与情感上一直保留着“天人合一”这源于远古的文化理念,天人相类、人与自然“原始的友善”(《尚书》中称为“神人以和”)从最遥远的时空一直走进现代文明,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中华民族总是难以割断人与自然这“共同体的脐带”。
“天人合一”也是中华建筑文化的基本价值取向,宗白华在《美学散步》中就说“中国建筑也表现着中国人的宇宙意识”。同样,藏羌民族在建筑中也表现着这种与自然“原始友善”的文化态度和行为,从无奴役自然的倾向。碉房是藏羌民族最古老、最具代表性的民居建筑样式,现存的一切丰富多彩的生产类、宗教类等建筑样式,绝大多数都属碉房类型。因此,当中国民居的民族特色正在广大汉族聚居区消失的时候,与自然协调的水墨画似的藏羌民居却保持着它独有的华夏建筑风韵。碉房不仅丰富了中国民居建筑的整体风貌,而且用它特有的表现形式向世人解读“天人合一”这一植入到民族灵魂中的深刻内涵,它把阴阳五行、风水八卦等传统理论对藏羌建筑的诸多影响都传承得非常完美和久远,如理县桃坪羌寨(据史书记载距今2000多年历史)布局就为八卦形状,寨外还相应设有八个寨门。碉房的大宗建材主要为石材、黏土和木材三大类,但有条件的村寨整幢建筑物除少量泥或石墙围护体外,都将建筑物建造成一种特色鲜明的木楞子(当地的人们均妙称之为“崩康”)结构建筑。这种外观呈波形曲线、木壁厚实的建筑物保暖性能好,造型特别,具有清新、厚重之美感。中国古代人们大多受《易经》影响,建筑上喜用木构、奢华于木构,因为“木”象征春天、绿色和生命。土木为材是中华建筑用材之历史主流和最大特色,西安仰韶、半坡及浙江河姆渡等“夏墟”建筑遗构,尔后一脉相承的秦之阿房宫、唐之大明宫、明清紫禁城及各种园林中的亭台楼阁榭等典型的华夏建筑,无一不是土木的“世界”。土木是农业文明在建筑文化上的反应,它决定了中华古代建筑技术和结构的发展方向,创造了独具民族特色的建筑群体形象。碉房偏爱甚至奢华于木的理念与整个中华民族土木为材的人文心理是一致的,它用非常浓厚的民族文化氛围较好地反应出人类对环境的适应和利用。
2.道法自然:藏羌碉房的形制特色。中华民族在思想情感和建筑方式上一直保留着“道法自然”这源于远古的技术手段,藏羌碉房就地取材并直接使用的总体特征则是对这一技术手段的简明诠释。内地传统建筑材料一般是经过二次、乃至多次深加工的专用成品,常说的“秦砖汉瓦”就包含着建筑材料加工的时代特色和技术含量。而藏羌碉房所取材料基本不进行二次加工,即使是土坯,也只不过是经过简单成形便于施工砌筑而已。除覆盖屋面和抹墙用的泥土需筛出杂物及小石子外,墙体砌筑的所有石块和夯筑泥土都是边采边用。正是这一天然性质使泥土和石料在碉房建筑过程中都可反复使用且坚固耐磨,若无大的自然灾害、施工中的质量事故或人为的破坏,其使用寿命是相当长久的。与整个华夏民族一样,藏羌人在民居建设方面将建筑看作是自然、宇宙的有机部分,将自然、宇宙看作一所“大房子”,把自然宇宙与建筑宇宙在文化观念上融合一体。碉房作为人与环境相处的人文空间,用其质朴的形式反映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和谐关系,房顶上飘动的五色布条为凝重坚固的“古城堡”增加了跃动的生机。藏羌建筑取材完全仰仗自然赐予,多种大宗基本建筑取材在同一地区、同一村寨可能并存,也可能混用。一幢泥、木、石三者兼而有之的混合结构建筑,一般地基基础和底层都为石砌墙体,二层以上为夯筑土墙体,顶层专置一间或两间木楞子(崩康)。阿坝州的理县、茂汶、黑水等就属于典型的三大类材料并存结构或混合结构民居建筑集聚区;九寨沟一带木材丰富,一般以通风、宽敞、防震性能好的串木结构木板房为主,房内用木板隔间,大部分屋顶起脊呈人字形,顶盖以较厚的石板压木板而不用钉,房前小院以土墙为栏。
3.物我一体:藏羌碉房的基本格调。碉房建筑始终保持与当地地貌及整个自然环境的协调一致,凸显“任其自然”的民族性格和“虽由人作,宛若天开”的意境追求。首先,碉房的装饰色彩源于天然素材。藏羌地区湛蓝的天空和湖泊,晶莹剔透的雪山,莽苍的森林,夏日的草原,秋天的麦浪,明媚的月亮和灿烂的阳光等,绝少含蓄与朦胧,因而藏羌建筑的大面积装饰色彩也非常鲜艳,对比强烈,个性十足;但由于材料都取自当地本色的红土、白土,因而与环境自然相比,仍然显得中庸平和、朴素协调。其次,碉房选址取势源于建筑物的气质功能。一些大型建筑群如寺院及城堡都喜建于山顶之上,以表现挺拔而雄奇的气势。民居碉房则多建在背风向阳的地方,底层不开窗,其余各层开小窗,门窗都为顺风方向;卫生间一般为附着于主体建筑二楼墙体外的高厕,以防止冬季结冰而影响人们正常生活,同时保证室内卫生;屋顶兼晒台和阳台并建挡风屋或挡风墙,下面各层做天井、天窗,采用各种遮挡与开敞相结合的办法以取得室内平静、透光、通气、暖和的环境空间,毫无矫饰之嫌。第三,环境美化源于民族潜在的生态意识。碉房建筑群落无论处在高山还是低谷,都较重视对环境的保护和绿化,一些寺庙、村寨附近的森林和动物常常附以宗教内涵被视为神物,不仅使大量的高原珍稀植被和栖息于林带、草地的动物得到有效的保护,而且使人的环境和神的环境和谐衔接,以此达到“物我一体”、“美善同乐”的生活境界。同时,无情的自然灾害和严酷的生存环境也要求藏羌建筑充分考虑如何去适应并与之协调,把从经验积累中获得对环境的理解及所形成的审美理念融入建筑,从而不断完善民族建筑体系和改进建筑艺术形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