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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害·事故

2008-08-27日(下):百日亲往哀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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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1:22:58|只看该作者
采访后记:
  在老场村,绵阳晚报派驻干部刘文定被村民们称为“刘老师”。
  与村干部们交流是个晚上。二社社长母广能刚进屋,就说起工地用水问题:地震之后,老场村水源被破坏,只好从对面山上捡水吃。日常的供水量还行,工地一开工,到处需要用水,供水量严重不足,引得纠纷四起。说完这些情况,他又下意识道:“给刘老师说一下,要管子,明天拉一车管子来。”
  之后又说到电。电不够,也是刘老师又叫又跳,请来了电力部门,问题终于解决。
  在老场村,遇上了困难,人们下意识都找刘老师──刘老师几乎就等于靠山,支柱,万能之人。
  “他从来不放空炮,说什么问题,哪天答复,那天肯定答复”。
  “用我们老百姓的话说,啥都靠人家”。
  四社社长李胜刚,看上去年轻一些,也喜欢用点词汇。他想了半天,说,在我们百姓和干部心里,他就是那种──我都不知道用啥来形容,那种好人。
  村社干部们这样评说刘文定,而在刘文定的嘴里,又有不同的说法。他说在老场村,受灾如此深重,百姓如此心力交瘁精疲力竭,如果没有老场村的这些村社干部,工作想推进,重建想完成,根本不可能:
  老场村村支书母广西、村长王刚荣,两人家的房子都是地震前修的,地震时只是受损,无需重新建房,可他们成天泡在重建里,不计个人得失,不成白天黑夜。
  一社社长王棕义,二社社长母广能,三社社长杨启成,四社社长李胜刚……他们都需要重新建房,可他们从早到晚泡在工作中,拴在工地上,家里拆棚子挖地基,只靠女人一人在家忙呼。
  那些村社干部的女人,刘文定说,他们被灾难和现实磨成了铁疙瘩,铁一样的女人。她们不仅要承担本应由男人承担的一切事务,还要忍气吞声:过去的这一年,村社干部的担子比以往十年还要重,还要艰难,回到家里,他们大多脾气爆躁,动不动就发火,把气出在女人身上──这样的女人,想起来就令人心酸,也令人由衷地敬佩。
  老场村,正因为有了他们:真情付出的派驻干部,高风亮节团结一心的村社干部,干部们背后这些钢铁样的坚强女人,才有了如今欣欣向荣的景象,才得以变不可能为可能,才有了眼前起死回生般的奇迹。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互相支撑。灾后重建,要在废墟上建起新的家园,要在心灵的荒漠上重燃新的希望,靠你,靠我,靠他──靠一切有良心有激情的同胞兄弟姐妹!
512#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1:33:20|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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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到禹里乡,我去!
  张登军
  知道王顺全的名字,是11月17日下午。
  市上帮扶部门的工作人员都下安置点去了,禹里乡政府社会事务办副主任刘庆主动带着记者去点上找人,一路上,她多次提到了王顺全的名字。
  王顺全今年55岁,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调研员,在北川有10年工作经历。
  从一位同事那里得知,根据市委、市政府安排,中级人民法院正在挑选干部,到北川羌族自治县禹里乡帮助因灾失地农民建新房。听到这个消息,王顺全立即在电话里嚷了起来:

  请缨:在北川工作了10年,我应该为北川人民做点事
  王顺全原本可以不到禹里乡的。
  9月20日,王顺全已经收拾好了出去旅游的行李,老家房子的围墙在地震中倒了,他计划旅游回来就赶回去维修。那天中午,他从一位同事那里得知,根据市委、市政府安排,中级人民法院正在挑选干部,到北川羌族自治县禹里乡帮助因灾失地农民建新房。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即在电话里嚷了起来:“这个事情,咋个没人通知我呢?”
  几分钟后,王顺全接到单位领导的电话。还没等电话那头的人说完,他立即说:“你不用再找别人了,我去,我在北川工作过,人熟,有基层工作经验。”
  王顺全说这番话时,爱人在一边没有吱声。他已经55岁了,患有糖尿病,冬天来了,他这个身体,能吃得消吗?王顺全拉着爱人的手说:北川老乡建新房是件大事,眼看冬天就来了,耽搁不得。
  9月22日一大早,王顺全出发前,爱人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也准备了一个月剂量的药品。
  儿子是两天后才得知王顺全去禹里的消息。他知道父亲的脾性,很小心地发了个短信说,爸爸,你去北川了?接到儿子发来的短信,王顺全刚到禹里三天,当时他正在定点帮扶的鸣牛村走访群众。
  儿子的短信,又一次勾起了王顺全的回忆。1992年到北川工作,他第一站就在禹里乡。当时,这里的老百姓以高票推选他当上了县人大代表。1993年,他担任北川县人民法院院长,直到2002年调离北川到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北川10年,他和这里的老百姓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之后,王顺全给儿子发去了这样的短信,“爸爸在北川工作了10年,北川是我的家乡,我应该为家乡人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走访:只有到老乡家里去了,亲眼看了,我心里才塌实
  刚到禹里的那一天,王顺全冒火了。
  9月22日中午,赶到禹里乡,匆匆吃了午饭,王顺全就找到驻村干部,要求到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定点帮扶的鸣牛村实地走访。鸣牛村位于禹里乡西北20公里处的禹穴沟里,有失地农民34户。那几天,北川关内大雨不断,道路泥泞,泥石流、山体滑坡时有发生,根本就无法进去。驻村干部告诉他,村里因灾失地农民的安置工作走在了前面,基本已经全部开工了,你这么大的年纪,路上不好走,等过几天天气好了再去。
  王顺全一下子就冒火了:“我既然来了,就必须到现场去看。帮扶工作不能闭门造车,只有到老乡家里去了,亲眼看了,我的心里才塌实。”无奈之下,驻村干部只好将他带到路上,看看实在无法前去,王顺全这才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实在是放不下心,我代表的是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不能辜负了上级对我的信任呀。”
  几天后,天气好转。道路依然危险,个别路段只有不到一尺宽的小道,一边就是悬崖,王顺全硬是走到了鸣牛村。翻山越岭两个小时,看到多数群众家里的新房主体都建起来了,有好几户人家已经搬进了新居,圈里还养了10来头肥猪,他的心里感到暖乎乎的。在这里,他看到了老百姓的纯真与朴实,虽然经历了大灾大难,老百姓对生活的信心却并没有被击倒。
  接连几天,他走遍了每一户群众的家里,对在建房──拍照。情况摸清楚了,老百姓反映问题最集中的有两个:一是地震后水源枯竭,部分群众家里人畜饮水困难;二是因道路不通,老百姓种的土特产运不出去。村干部还反映,有一户人家至今没有选到合适的宅基地。
  首先解决宅基地问题,由于那户人家原址已经无法重建,家里又没有土地可供修建,咋办?王顺全告诉村支部书记,召开社员大会,给群众做工作,帮他家调整一块宅基地。工作做通了,王顺全与村干部带着那家人走了两小时的山路,反复挑选,最终选定了一个地方。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由于建房地址距离电源线远,如果在这里建新房,无法保证用电。王顺全拍着胸脯说,你放心修房,用电问题你莫担心。几天后,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莫亚林到禹里乡,当着乡、村干部的面表态:鸣牛村的水、路问题和那一户群众的用电问题,由法院协调解决。
  听到院领导的话,王顺全一下子就笑了,这是给我的信心呀,领导这么重视,我没有理由不在这里协助乡、村干部干好工作。
   服务:老百姓很淳朴,只要真心付出了,总会有所回报
  在禹里乡因灾失地农民安置的市级帮扶部门工作组,王顺全是出了名的热心人。
  在紫阳村。工作组的市粮食局法规监督科长江新说,老百姓对选址有意见,拒绝别的村民把新房修在他家门前坡后,矛盾十分突出。10月20日,王顺全在工作组每天晚上召开的会议上得知后,主动要求一起去看看。刚走到那里,那家人并不欢迎工作组的人,还撂出话说,“不准他们修在我家房子前面,这个事情解决不好我就不认黄。”王顺全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和他拉起了家常,又开始讲法、摆理:政府这样安排,是站在全局考虑的。政府干部都是为了百姓好,如果让你来当这个乡长,你会咋个做?
  男主人不说话了。王顺全又趁机说,你弟弟还是村干部,作为干部家属,你理应支持他的工作,不能让你弟弟下不了台啊。王顺全与工作组的同志趁热打铁,又去了几次,最终解开了这个疙瘩。
  市直机关工委联系的紫阳村1社一户村民,因与邻居关系不好,老是选不好宅基地。工作组先后给她家协调了6次,都没有选定。在禹里乡市级帮扶部门临时党支部的会议上,王顺全主动请缨,去啃这块硬骨头。
  “只有安居,才能乐业,邻里关系处理不好,哪来的生活乐趣?”那天,王顺全与工作组一起去了后,先是做那位农户的思想工作,后又找邻居谈心,最终解决了宅基地问题。当天,王顺全提笔帮两家人写好置换协议,顺便还讲了一次法制课。
  市文化局联系的双义村地质灾害突出,只有地质灾害治理了,才能开展重建工作。王顺全与市文化局的干部一起,走村串户,给老百姓做思想工作。随后,他与市文化局的干部一起,找到国土部门,希望帮助协调上级部门,尽快实施地质灾害治理。目前,工程已经进入招投标阶段。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几乎每个市级部门帮扶的点,都留下了王顺全的脚印。走到哪里,他就把法律送到哪里,结合重建,耐心进行普法宣传。
  在王顺全看来,这些都是他的本分,因灾失地农民的安置工作是一个整体,大家都是来帮助老百姓的,能尽一份力就尽一份力。其实,这里的老百姓都很淳朴,只要真心付出了,工作做到家了,总会有所回报的。
   心声:与地震发生后前来救援的人相比,我们的生活幸福多了
  从9月22日到禹里乡后,王顺全共回了两趟绵阳。一次是回去拿药,还有一次是回去检查身体,每次在家待的时间都没超过两天。
  由于禹里地处山区,特别是交通上的不便,给工作组的工作带来很大的困难。每次到点上去,用“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来描述一点都不为过。特别是降雨天气增多,气温变化大,王顺全的身体出现异常,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胸口老是出大汗。第二天早上起床,被子湿漉漉的。
  条件艰苦,王顺全与在这里的所有市级帮扶部门的干部一样,毫无怨言。正如市政府机关党委书记薛涪所说,能到这里走上一回,就是奉献,作为国家工作人员,帮助因灾失地农民建新房,也是工作的本分。
  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让王顺全退步。他反复说,与长期在这里工作的基层干部和在这里生活的老百姓相比,他吃的这点苦算不了什么,与去年地震发生后到这里来开展抗震救灾的人比起来,他和工作组的同志的生活已经幸福多了。
  王顺全身体的异常最终还是被工作组的同志发现了。11月6日,王顺全第二次回绵阳检查身体,临出发前一天,他特地到鸣牛村去走了一趟。此前鸣牛村3组一位村民向王顺全反映说,村里修路的时候,最好考虑把三社那段被地震震坏的路纳入规划。11月5日,王顺全去村上参加两委会,专程就3组群众反映的情况进行讨论。同时,他还作了科学发展观的讲座,希望能在科学发展观的指导下,开展因灾失地农民的安置工作,解决全村群众的困难,谋求全村的长远发展。
  就在那天会后,王顺全得知,鸣牛村妇委会王主任的两个儿子在绵阳上学,经常上网,影响了学习成绩。回到绵阳的当天晚上,他来不及回家,找到王主任的两个儿子,把他们请到饭店里吃饭,给他们上起了课,“你父母在家里积极开展重建,很辛苦,你们是禹里乡的一代新人,只有努力学习,才对得起关心你们的人。”
  后来,王主任专程找到王顺全致谢,说儿子变化很大,学习认真了,也不去上网了,硬是要请他和工作组的同志去家里吃饭、喝酒。
  老百姓的朴实,让王顺全感动不已,就是动了下嘴皮子,做法律工作的,做的就是嘴上的活路,这算个啥?帮助因灾失地农民,不仅仅是帮助他们建新房,关心他们的生活与家庭的和谐,也是工作内容之一。只有灾区群众真正安居乐业了,才能有和谐,才能有发展,这样,帮扶干部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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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3#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4:32:54|只看该作者
   4.水秀羌寨:堰塞湖畔崛起新的村庄
  张登军
  2009年11月18日下午,大雪刚停,北川羌族自治县禹里乡水秀村在小马庄、深坑子的安置点就开始忙碌起来。在忙碌的人群中,水秀村6组李国权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
  安置点背后是正在修建的302省道,前面是唐家山堰塞湖尾水,规划中的码头就在这里,到时候,这里该是如何一般景象呢?很多时候,李国权都会忙里偷闲地邀约乡邻,站到安置点的边上,一边抽着烟,一边遐想着美好的未来。
  小马庄、深坑子的安置点将安置水秀村73户失地农民。水秀村位于禹里乡与漩坪乡交界处,是302省道必经地,地理优势明显。
  受“5·12大地震和唐家山堰塞湖次生灾害影响,水秀村成为禹里乡受灾最重的一个村。根据绵阳市委、市政府的安排,从9月22日以来,市政府办、市人防办、市财经办组成的联合工作组,进驻水秀村,协助乡、村干部与当地村民一起,在堰塞湖畔携手共建新的村庄。
  干部上门为老乡算经济账
  前期,水秀村因灾失地农民集中安置点已经选定在小马庄、深坑子,安置55户。但是,工作迟迟难以推进。工作组去的那天,经过走访得知,因安置点内要占用水秀村1组的地,涉及17户老百姓拆迁,这就又增加了新的失地农户,他们对赔付金能否及时到位有顾虑,还有对失去土地后的生活来源表示担忧。
  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根本,他们的顾虑在情理之中。市政府办联合工作组组长、市政府办机关党委书记薛涪带领工作组的同志一边开展走访工作,一边在消除农户的后顾之忧上动起了心思。就在那几天,薛涪听说漩坪乡一软木加工厂老板正在物色地方建新厂,他立即与乡政府干部找到老板,先后多次联系,将项目引进到水秀村。
  企业引进了,水秀村1组的村民还是有顾虑。
  第一个缺口是从党员陈通刚那里打开的。
  陈通刚是一名入党多年的老党员,他家的房子在地震中受损不大,经过维护后还可以居住。薛涪带领联合工作组人员找到陈通刚,和他讲起了政策:“老陈,你是党员,你应该带头。”陈通刚说出了他的顾虑,“如果政府的赔付不到位,我的房子也拆了,我哪来那么多钱修新房,没有了土地,我一家人今后的生活该咋办?”
  薛涪与工作组的市政府办副调研员蒲元体、市财经办的调研员董智刚轮番给他讲政策,说道理,陈通刚还是顾虑不减。
  联合工作组的市人防办柏建军给陈通刚算起了经济账:房子拆了,政府的赔付肯定到位,还有一笔是建房补助,加上贷款,新房动工也有补助。再说了,你的房子本来就要翻修,这样一算,拆旧房建新房与翻修,你花的钱差不多。
  陈通刚还是不放心。薛涪又插上话说,各级党委政府非常关心失地农民的安置及长远发展,从各个方面支持、帮助大家建新房,具有羌族风格的新房建好后,可以利用临近堰塞湖的优势搞旅游开发,近期还将引进一家软木加工厂到村里落户,只要条件合适都可以实现就近就业。凡符合政策规定的,纳入农村低保和办理养老保险。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陈通刚还是不相信。
  工作组的同志又给他算起了经济账:就算你一亩地能收入4000元,我给你算5000,但你至少要耗费3个劳动力,你都是快60的人了,老伴年龄也不小,儿子又在担任村干部,家里只有儿媳是个劳动力,你的耕种咋解决。将来软木厂投产了,一个月的工资就上千,你再算算这笔账,还有必要种地不?
  经过反复做工作,陈通刚点头了。10月13日,他主动拆除了房子。在他的带动下,其余16户也动手拆房子了。
  这里将是一个重要旅游点(未来畅想曲)
  房子拆迁过程中,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安置点选址区域有一处祖坟,属夫妻合葬墓,墓主后人廖大爷在外地林场上班,只有老伴在家,儿女也在外地上班。听说建集中安置点要迁他家祖坟,廖大爷立即赶了回来。薛涪、蒲元体多次上门做工作,廖大爷就是不开腔。那天,工作组从上午说到下午,直到下午3点过,廖大爷才冒出一句话,“拆房子我同意,喊我迁祖坟,不得行。”
  第二天,工作组再次上门,与廖大爷交心。他顾虑的是,动祖坟在农村是禁忌的大事,如果动了祖坟,就坏了这家人的风水,就要走霉运。找到问题的症结,工作组耐心地给他讲科学知识,但他还是不答应。
  这期间,工作组了解到,廖大爷家经济基础好,最缺的就是劳力。第三天,工作组的同志全体出动,帮助廖大爷家拆房子,能用的材料就选出来放在一边。第四天上午,房子拆完之后,廖大爷拉着薛涪的手说,“你们啥子都不用说了,国家的安民大计,我支持。”薛涪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廖大爷说,“没要求,你们就地推平,我这样做是为了支持政府的安民伟业,我相信祖老先人会原谅我的。”
  场地选好了,老百姓却迟迟不愿意去。新增的17户拆迁户也有顾虑,他们担心在安置点建房后,离自留地太远,种菜不方便。
  市人防办的柏建军又想到了“畅想未来”。那天上午,他与市财经办调研员董智刚等人找到村支部书记任万明,请几位农户到安置点去看,只有几个人极不情愿的去了。
  只要有人去,这事就好办。
  柏建军拉着任万明站到平地上,描绘起未来:这一个片区是北川关内12个乡镇中灾后重建中的第二大点。听见这句话,在附近犹豫的几个群众过来了。柏建军不动声色地继续说,将来唐家山堰塞湖的旅游启动后,302省道建成,这里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到时候单是旅游接待都做不赢。听见这句话,更多的群众围了上来,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议论纷纷。
  三天后,任万明找到联合工作组诉苦:“完了,完了,人太多了,不符合政策的也想到集中安置点来,我摆不平了。”听到这话,工作组的同志一下就乐了,“严格按政策办。”
  所有的工作准备就绪后,10月17日,禹里乡政府安排的机械设备进场,到10月31日,整个安置点“三通一平”全部完成。
  堰塞湖畔的美丽新羌寨
  宅基地很顺利的分到各户,意想不到的问题又出来了。
  水秀村1组的一位农户向工作组发难:“为啥子堰塞湖不早一天放水?要不然我家的房子也不会被淹,我家的房子应该国家出钱修。”听到这句话,市政府办机关党委书记薛涪反复给他讲,堰塞湖是地震引发的自然灾害,是天灾,放水的时间是经过专家论证了的。联合工作组的每一个人都轮番上阵,讲政策,说形势,但那个农户就是不听。
  还是观望心理在作祟。
  根据安置优惠政策,失地农户只要一开工就有奖,买建材有补助,提前完工还有奖。政策讲明了,那位农户还是不相信。薛涪与工作组找到村支部书记任万明、村主任杨昌斌,希望他们在三通一平完成之后,做好表率。
  11月1日,村支部书记任万明、村主任杨昌斌率先动工。就在动工当天,工作组与乡政府干部一道,将动工奖金发到了他们的手中。承诺兑现了,那位向工作组发难的农户不闹了,下午就动工了。
  还是有农户迟迟不愿意动工。一位农户反映,他家里的积蓄在地震后已经用完,根本就没有经济能力建起新房。还有农户反映,因为在信用社已有了贷款,没有还清旧账,根本就贷不到款。
  经过调查,类似情况在水秀村不少。信息迅速反馈到乡政府和市级帮扶单位领导那里,市府办主任李作虎、市金融办主任陈玉玖、市人防办主任梁海洲等先后到禹里乡及水秀村现场办公,市金融办积极与当地信用社沟通、协调,形成四条工作思路:采取“先还再贷”的办法,延长失地农户的还款时间;努力提高农户的贷款额度,对于还款能力强、信用记录好的农户,给予最高5万元的贷款;对年龄超过60岁、单边户和信用记录不良的三类农户,采取县农房重建担保基金担保的方式,给予2.5-3万元的农房重建贷款;通过开展农户联保、林权抵押等方式,让部分失地农户在农房重建贷款的基础上,再获得2-3万元有息贷款。
  资金问题解决了,优惠政策又来了:政府年出资100元为每户建房户办理2万元农房保险,农户自己再出资50元,政府再补贴50元,再购买2万元,共计4万元保险,有效解除了农户的后顾之忧;考虑到山区供电不足,工作组向两个集中安置点捐赠了2台发电机,确保建设不停工;建材紧张,工作组帮助协调了1000吨平价水泥供应,并承诺给每户解决建房用沙石10方;考虑到冬季特别寒冷,工作组向村里的重建户捐赠了200套厚棉被、230套迷彩服,为60岁以上老人送去毛衣和羽绒服等御寒物资,并向特困户捐赠一批电饭煲和大米……
  一系列的优惠措施和帮扶部门的诚心做事,调动起了失地农户农房重建的积极性。11月5日,安置点内的农房重建全部开工,堰塞湖畔时刻都是一派火热景象。到目前,已有三分之一的建房农户一楼已初步建成。
  看着一天天建高的楼房,建房农户邀请工作组的同志为他们新建的集中安置点取名。等新房建成,“水秀羌寨”将取代原来的深坑子、小马庄,届时,山乡美丽的新羌寨,将成为堰塞湖畔一道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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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4:36:59|只看该作者
  5.紫阳村里的“干部民工”
  张登军
  见到紫阳村1社的尹大贵老人时,他正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忙碌建房。
  最开始,尹大贵觉得安置点与原居住地相比,离场镇较远,交通出行不方便,在乡政府和市级帮扶部门的协调下,尹大贵在核桃坪新选了宅基地。
  尹大贵是紫阳村27户因灾失地农民中的一户。9月22日以来,在市委办、市直机关工委、市粮食局三家单位的合力帮扶下,除6户投亲靠友群众外,其余失地农户永久性农房重建工作已相继开工。
  新房不是等出来的
  最开始,紫阳村的因灾失地农户都在等。
  正在修建的302省道,揪住了紫阳村很多因灾失地农户的心。集中安置点选好了,就在村里1社的石纽窝塘处,如尹大贵老人一样,没有人愿意去。远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原因是,老百姓都想把新房修在302省道边,方便以后的生产生活。
  安置点不愿意去,只有分散安置。了解群众内心的真实想法,市直机关工委副书记刘正义、市委办机关党委副书记郑明洋、市粮食局干部江新等市级帮扶部门干部,与乡村干部一起,在村里协调宅基地。但是,村里的耕地本来就所剩无几,而且《公路管理条例》有明文规定,省道两侧15米不能建设永久性建筑。
  要让每户都选到称心如意的宅基地,难度与困难是显而易见的。
  经过一个多月逐户的做工作,翻山越岭四处看地方,大多数农户选好了宅基地,但农户刘春华的宅基地却一直选不下来。
  最初,刘春华想去集中安置点,后来看大部分人选择分散安置,她也想分散建房,但不久又改变了主意。还向工作组干部反映,去年村里让她家交了照片,但却没给她家享受低保。后经过调查得知,她的爱人在本地有相对固定的工作,月入超过1000元,不符合政策规定。工作组再一次做耐心细致的政策宣传解释工作,并劝导她说,低保是党和政府对农村弱势群体的关爱和照顾,她家都是青壮年,勤劳致富的能力强,应当将低保让给更需要的困难群众。
  “那我就在原址修。”工作组反复做工作后,刘春华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由于她家的原址在堰塞湖淹没区水位线以下,原址重建安全隐患很大。那天,禹里乡纪委书记罗应国与刘正义、市直机关工委干部薛红等人一起去,反复给刘春华做工作,她始终坚持原址重建,还指着罗应国说,“当官就可以不听老百姓的意见?你是不是一辈子当官?”
  眼看着矛盾激化了,刘正义与刘春华拉开了家常:“我们都是本家,我也是一名干部,干部就是为老百姓做事的。”入情入理的耐心劝说,刘春华放弃了原址重建的想法。后经工作组和乡政府干部反复协调,终于帮助刘春华和村里一农户协商调剂到了建房宅基地。
  到10月下旬,除了投亲靠友、异地购房的所有因灾失地农户全部落实了宅基地。紫阳村1社的安置户反映,重建房地点多数在山坡上,没有道路,动工建房时,运不去材料咋办?最关键的问题是,即使开通便道,必经之地有一块巨石。
  农户们又开始闹起了情绪。信息反馈到禹里乡党委、政府,党委副书记伏占国当场表态:保证把道路打通到每一户人家门前。很快,他请来民爆工人,将巨石炸开。随后,乡村干部和工作组的同志找到302省道8标段项目部,得到他们的支持,安排施工人员开着挖掘机铲通道路,免费为农户的宅基地平场。
  几天后,分散安置的农户相继开工。
   诚心换来民心
  “你喊他们下来找我。”说这句话的,是紫阳村3社的任昌玉。和村里其他社的安置户一样,3社的农户也希望能临近302省道修房,任昌玉的态度表现得最为坚决。
  市委办本已联系慈竹村,帮扶因灾失地农户13户。9月22日,市级部门帮扶工作组牵头单位又将紫阳村3组9户调整划归由市委办帮扶。
  9月23日下午,市委办工作组到村里走访。3社的任昌玉在场镇打工,不愿意见工作组的同志。那几天,持续下雨,道路泥泞,市委办工作组的郑明洋、蒋志奎、杨翅与村社干部找到工地上。当浑身是泥却面带笑容的几个人出现在任昌玉面前时,他不开腔了。
  一位姓夏的农户不愿意去集中安置点,想临近302省道修房子。市委办帮扶干部找他了解情况时,老夏惊蹦蹦地说:“我们灾民就是你们干部的幺儿子,莫看你们现在这么热情,那是你们在求我,我不把房子给你们修好,你们就莫法回去交差。”
  听到这话,郑明洋笑呵呵地说,“你就是这么看干部的?”经过与乡政府沟通后,市委办工作组反复给老夏讲道理、摆事实,答应他说,重新选址可以,但临近302省道必须符合相关规定。整整一个月时间,他们陪着老夏走遍了村辖区的所有山坡,还是没有选到合适的地方。老夏的心里过意不去了,只好躲了起来。后来,当三人再次找到老夏时,还没等开口,他就表态说,再找找,实在不行就去集中安置点。后经过工作组、村干部的协调,老夏在本村1社协调到了一块宅基地。
  安置户刘玉斌也不愿意去安置点,想到临近302省道的沙湾子分散安置。市委办帮扶干部找到刘玉欣那天,她的态度坚决,言辞尖锐。工作组坚持耐心细致的给她讲政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考虑到刘玉斌身带残疾,工作组干部杨翅告诉她,她的情况特殊,工作组可帮助申请农村低保,并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表示这次帮扶工作结束将继续关心帮扶她家。经过两小时的长谈,刘玉欣眼泪哗哗直淌:“啥都不用说了,我去集中安置点。”
  “地震那么大的灾难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在工地上,记者见到刘玉欣时,她感动地说,“党和政府这么诚心地在帮助老百姓,花了这么大力、出了这么多钱、派来这么多干部,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共产党?”
  城里来的干部民工
  刚开始做紫阳村的工作,市粮食局的帮扶干部江新没少受委屈。
  根据安排,市粮食局最初的帮扶对象是禹里乡的三坪村、三化村、三坝村。虽然三个村地理位置偏僻,但灾后永久性农房建设工作走在了前面。9月23日,市帮扶工作组临时将紫阳村1社的9户因灾失地农户调整给市粮食局。
  “三个三“的帮扶工作不能拉下,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紫阳村。
  刚到紫阳村的那几天,江新与涪城区粮食局副局长刘建华、游仙区粮食局副局长李多接连扑空──白天找不到人,晚上去找不开门。打电话吧,要么不接,要么刚搭上话,那头就不高兴地撂出一句“啥子事?我没得空”,随后就挂了电话。还有一户人说的话更让人闹心,“莫求事干了,要你们来操空心。”
  受点委屈不算啥,工作总得干起走。三位粮食系统干部牛起了劲,不停地上门,不停打电话,终于有两位农户愿意搭话了。原来,他们还是对安置点的位置不满意,离场镇太远,但他们又找不到合适的建房宅基地。有一个满意的地方,恰好有是在堰塞湖的水位线以下。还有一个共同的顾虑就是,担心政府承诺的优惠政策不落实。
  原因找到了,市委办、市直机关工委的帮扶干部与市粮食局的帮扶干部一起上阵,找这两家人分别交流,讲政策,说形势。疙瘩解开了,这两户同意分散安置,局面就此打开。
  还有一户安置户的工作开展起来颇费周折。
  这户人家的房子是地震前不久才新修的,在堰塞湖水位线以下,怎么也不愿意接受安置。工作组给夫妻两人分头做工作,但两人却耍起了“踢皮球”。丈夫的话是,家里一没钱二没宅基地,老婆也不同意新修。妻子却说,“家里地震前才修了房子,没钱,你去找他谈。”
  两口子的核心问题是,让刚修的房子这样空起,他们不甘心。工作组反复给他们分析利弊:“如果发洪水把房子淹没了,这个责任哪个承担?”
  那几天,禹里乡境内大雨不断,看到几位工作组的干部每天一身稀泥,丈夫终于松口了:“政策我清楚,道理我也明白,你们不用说了,我们同意修房子。”后来,再向记者谈起这段经历时,女主人何玲感动地说,“看他们那个样子,就像是工地的民工,他们图的是啥子,还不是为了真心帮我们早点修起新房啊?”
  工作做通了,9户安置户中,2户投亲靠友,7户同意分散安置。
  所有的工作就绪,安置户却迟迟不动工,有一户安置还撂出这样的话,“我们不动工,你们就回不了城,看你们咋个交差。”
  一走访,还是担心国家的补助是否能落实的问题。北川羌族自治县副县长、禹里乡党委书记杜勇与工作组的同志逐户走访,当面表态:只要一开工,政策规定的所有优惠政策全部落实。
  10月18日,一组魏永华率先开工。那天,市粮食局工作组的三位干部与乡政府干部一道将1000元建材补助送到了他手中,还与他一起搬石头,拌水泥。这一幕让魏永华感动不已,“干部都能帮我们干这种粗活,我还有啥说的,以后的工作你们就不用操我家的心了。”
  看到政府给魏永华家逗硬了政策,当天下午开始,其余分散安置户相继开工。
  大山里的城里亲戚
  天气一天天转凉,工作组牵挂起失地农民的安全过冬,纷纷向各部门建议为困难群众捐赠过冬物资,确保他们温暖过冬。
  在市直机关工委的号召下,市级部门干部职工慷慨解囊,市委办、市直机关工委、市粮食局更是积极踊跃,几天时间就为禹里困难群众捐赠了60床棉被、60件军大衣、2吨特米、1吨油。当群众双手捧着市级部门送来的捐赠物资,群众感激万分。那几天,村里的安置群众相继找到帮扶干部,“政府是真的诚心帮助我们,请你们到我家里喝酒。”
  老百姓的朴实,让工作组的干部们心里暖暖的。短短两个月时间,帮扶干部与禹里乡的干部成了亲密的战友,与老百姓结下了亲人般的真情,昔日的辛酸早就忘到脑后了。刘正义告诉他们,“放心,等新房修好了,我们工作组全体人员一起来给你恭贺新房。”
  这天晚上,躺在被窝里,挂职到北川的市委办工作组成员杨翅给爱人发去了个短信:“快了,再有两个月,我请你来这里走亲戚。”
  刚到禹里时,杨翅的女儿不到10个月。那天,他带着行李出发时,女儿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怎么也不让走。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工作必须去完成。
  11月29日,是女儿的周岁生日。前一天中午,杨翅给妻子打电话说,工作任务重,他不能回去给女儿贺岁了。妻子一听这话,就埋怨起来:“你的工作我理解,但女儿周岁你必须回来!”
  “马上入冬了,工作要抓紧,真的走不开。”杨翅告诉妻子说,这里的乡亲们太朴实了,听说女儿满周岁了,有一户人家还要给孩子当舅舅,自己在这也认了一个不足两岁的小外甥。电话的另一边是沉默,杨翅柔声宽慰,“等这里乡亲们的房子修好了,我带着你们母女到这里来走一转,你就知道,我们在这里没有白干。”
  这位年轻的干部,说出了工作组所有人想说的话。
  11月9日是妻子的生日,11月12日,是父亲的60岁生日,郑明洋没有回去,只抽空打了个电话,送上生日的祝福,“老百姓受了那么大的灾,作为帮扶干部,就应该集中力量‘帮’安置、立足长远‘扶’发展,帮助他们早点搬进新家,过上美好新生活,这才对得组织的信任和群众的嘱托。”郑明洋的这句话,道出了在禹里乡的所有市级部门帮扶干部共同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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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5:03:03|只看该作者
6.擂禹路通畅了 付出再多我们也值

张登军

见到刘全安,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
  在北川羌族自治县安昌镇人民公园内,刘全安在坝坝茶园里享受着难得的冬日暖阳。桌子上,是一杯淡绿而醇香的绿茶,一边还放着一包药。
  刘全安今年34岁,是北川禹通路桥公司一名普通的道路养护工人。2009年2月,奉命上擂禹路负责冒火山顶至禹里乡路段保通、养护的管理工作。2010年1月3日,刘全安突发疾病,临时撤离擂禹路,目前正在安昌镇的出租屋里休养。
  电话不时响起,都是擂禹路上往返的汽车司机打过来的,春节快到了,他们通过电话或者短信的方式,给刘全安送来一份祝福。
  刘全安的脸上露出了幸福与满足的笑意。
  豪情上路:走在这条世界名路上,他的心情昂奋。他在心里不断地遐想,也许要不到3个月,乡亲们进出擂禹路就方便、快捷了
  刘全安是2009年2月8日接到公司指令的。
  那天,刘全安刚从路上回到临时宿舍,公司董事长周鑫找到他说,老刘,擂禹路保通养护需要管理人员,你愿不愿意去?刘全安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中午12点,公司的汽车把刘全安送到茶园林场的临时工棚就走了。空旷的林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四处都是积雪,山风呼呼地刮个不停。
  身体能吃得消吗?上下十里没有人烟,据说林子里还有猛兽。刘全安的心里有一丝发怵,但他很快就释然了。
  既然来了,就不能当逃兵。
  从树林里拣了些干树枝,支起吊锅,刘全安煮了一碗面条。调料只有盐和生酱,他在家里是不吃面条的,但这个中午他却吃得很香。他知道擂禹路上的条件,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没有条件可讲,必须适应这里的一切。
  饭后,刘全安到路上巡查。积雪很厚,一脚下去,鞋子就看不到了。远处有雾,风依然很大。路上偶尔才能看见有一辆车经过。
  孤独地走在这条山路上,刘全安的心情复杂,心里甚至有悲壮的感觉。在这条给北川关内、关外群众以希望的生命通道上,他不断地遐想,也许要不到3个月,路上就会有更多车流往返,乡亲们进出擂禹路就方便、快捷了。
  回到帐篷已经是下午6点,鞋子湿透了,一双脚泡得发白。同事陈世军在那时也赶了过来。
  晚饭依然吃的面条。时间刚刚7点,两人就上床睡觉了。
  床,其实是用树干抬空后,搭上木板,铺一层柳杉树叶,上面搭着帐篷。下面垫了三床被子,身上盖三床被子,还是感觉冷。
  帐篷外,风呼呼响个不停。刘全安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与陈世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脑子里全是路、积雪。一直到凌晨,他才迷糊着睡去。
   艰辛护路:路况好转,路上的车流逐渐多了起来。每当路过的汽车撂来一连串响彻山谷的喇叭声时,刘全安和工友们的心里,总有一番难以言喻的喜悦
  工作的难度,超出了最初的想象。
  擂禹路属于高山泥泞路段,路基不好,公路上随处都是被货车压出的槽子,最深处接近1米,养护工人们戏称之为“坦克路、挖掘机路”。
  “必须在4月底前,保证轿车能够在擂禹路上通行。”这句话,是市委常委、北川羌族自治县县委书记陈兴春给北川交通人下的命令。
  刘全安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做不好,不仅丢人,还没脸向北川关内、外乡亲交待,不能丢北川交通的脸。
  2009年2月20日,天气突变,山上下起了春雪,一直持续到3月中旬。
  雨雪天,很多路段经常塌方,对路上的养护工作,是一次特殊的考验。为了抢时间,中午饭都是在作业点吃的。由于气温低,每天吃饭时,机械不能熄火,驾驶员必须在10分钟内吃完,否则机械油路就会冻堵塞,影响全路的施工进程。热饭也冷了,那段时间,不少工人拉起了肚子。
  最难过的是晚上。最初,大家住在帐篷里,第二天早上起床,身上盖的三床被子,上面一床结成冰,硬邦邦的,第二床是湿的,只有贴身的那一床稍微暖和;每天早上,大家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拎起木棍敲被子。后来,搬进板房后,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苦是苦,但看到道路一天天的推进,路况逐渐好转,路上的车流逐渐多了起来,每当有汽车路过,给他们撂来一连串响彻山谷的喇叭声以示谢意的时候,刘全安和工友们的心里,总有一番难以言表的愉悦。
   全力保通:在擂禹路,哪怕是一分钟也耽搁不起。一出现险情,50多号工人,冒死往路上冲,看到那个场面,刘全安几欲掉泪
  路面恢复了,保通任务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但是,表面的轻松,却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汗水与辛酸,甚至对生命的威胁。
  最难忘的,是“7.15”洪水带来的威胁。
  那天早上5点过,刘全安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一夜不停的雨,让他心里感到不踏实。刚打开房门,洪水、泥石流正向住宿区蔓延而来。
  “出问题了,大家快起来。”他立即大声吆喝,不到两分钟,工棚里所有人都聚在他的身边。面前,是齐腰的泥石流,洪水有如一条暴躁的游龙,沿着公路四处乱窜。
  陈世军,你带领机械手立即上路去冒火山顶,沿途巡查,发现堵点、险段,立即清除。指令下达后,50多号人冒死往路上冲,看到那个场面,刘全安几欲掉泪。
  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了,在擂禹路,一旦出现险情,哪怕是一分钟也耽搁不起。刘全安一路跌跌撞撞地往禹里方向跑,山下有几个重要的险段,肯定出问题了。刚走到机械点,一群老百姓哭喊着拦住机械不让走。
  由于连夜降雨,洪水归槽后,冲毁了道路旁的庄稼,“就是你们修公路,把水堵了,才毁了我们的庄稼,你们得赔。”
  听见老百姓的哭声,刘全安的心里酸酸的。他明白,庄稼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的希望。但是,他的心里更明白,路不通,任何希望都是空话,只有保证道路畅通,希望才会常在。
  “洪水属天灾,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只有路通了,老天爷带来的损失,才能找回来。”
  磨破了嘴皮子,老百姓终于离开了,机械驾驶员立即上路。第二天中午,擂禹路顺利恢复通车。
  7月21日中午,20名工人正在一个弯道处扩道。刘全安在一边与几位附近的乡亲交谈,突然发现路面的山涧水由清变浑,耳中还听到“哗哗”的响声。
  不好,有滑坡。工人迅速疏散,正在一旁的挖掘机驾驶员试图想把机械退出来。情况越来越危急,刘全安果断的要求他跳出驾驶室:别管机械,先保人!
  驾驶员刚刚撤离,一个长约300米的塌方一下子垮在路上,最厚的地方接近两米。幸运的是,20余名工人全部安全。
  类似的情况多次遇到,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了。在刘全安看来,作为一名养护工人,既然上路了,特别是在北川的生命线擂禹路上,保通,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护卫生命:下巴的那个疤,就是那次抢救翻车司机留下的。不关美观,这是世界名路给一名养路工人留下的纪念
  保通、养护,是养护工人的职责。但是,山高路陡,坡多路滑,让擂禹路险象环生,时有翻车、撞车等事故发生,抢救生命,是养护工人又一份自觉承担的责任。
  2009年8月10日中午,刘全安与工友们正在吃饭,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茶园3社路段传来“轰”的一声响,随即有人呼喊“救命”。
  肯定出事了。刘全安与一群机械驾驶员放下碗,就往出事地点跑。原来,是一辆货车在下坡时因刹车失灵翻下了山崖。来不及思考,刘全安与同事王安辉就着崖的坡度就往下滑,路上的工人和一群跑客运的越野车驾驶员也跟了下去。
  车上三人,有两人重伤不能动,还有一人轻伤。刘全安与现场的人一起,用石头砸山藤,用人力扯树干,几分钟时间就做好一副简易担架。崖下没有路,几十号人在刘全安的指挥下,排成人墙,一步步将伤员往路上抬。中途,站在后面的刘全安几次滑到,下巴磕在岩石上,血流不止。
  伤员全部转移到路上后,被及时赶到的救护车送到医院。顾不上止血,刘全安开始疏散交通。下巴的那个疤,就是那次留下的。每当有人提起,他总是笑呵呵地说,这个疤不关美观,这是世界名路给一名养路工人留下的纪念。
  11月17日晚上9点,冒火山往禹里方向几公里处,发生几车连环相撞事故,交通堵塞严重。接到消息后,刘全安立即带领机械驾驶员赶了过去。
  现场的情况一团糟。因天降大雪,道路打滑,一辆往关外的货车在上坡时刹车失控下滑,将一辆越野车撞得原地调头,撞上了另一辆货车,导致货车下滑,又撞上后面的几辆车。
  当时,由于撞车形成的堵塞,滞留行人200余人,如果不及时疏通,后果不堪设想。刘全安一边安排工作人员拍照留下资料,以备他需,自己则召集起现场驾驶员,要求所有的客运车、小车靠边,在路上铺撒防滑材料后,先让出关的车辆通行,避免下滑撞车。
  忙碌了两个小时,道路顺利疏通。
  还有一次,也是发生在深夜。一辆出关的货车在快到达冒火山顶时,因前几天降雪后道路结冰,刹车失控下滑,撞上后面的越野车。刘全安叫上所有的工人,在路面上迅速铺撒砂石,安排装载机在前面拉,但路太滑了,装载机的马力到了极限,货车没有移动一步。
  跟我来。刘全安带领几十号工人,排在后面推,号子喊得震天响。
  滑倒了,爬起来继续使劲;泥浆摔了一脸,没人顾得上擦。半小时后,货车爬上了山顶,道路又畅通了。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两点。
  这就是生命线。每次遇到类似的场面,刘全安事后都有一番感慨。在路上,他和工友们都没有上下班的概念,只要有情况,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出现,确保生命线的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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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5:05:52|只看该作者
   男人心事:我的工作就是在路上,如果路不通,影响了关内百姓的重建与出行,这是一名养路工人的耻辱
  去擂禹路后,刘全安只回过一次家。
  刘全安家的房子在地震中被毁。2009年3月,家里修房子,妻子找人给他捎话,要他回去帮忙。当时,正是路基处理最关键的时候,他给带话的人说,你回去告诉她我没空,喊她自己想办法。后来,有朋友专程上山,在路上找到刘全安说,灾后重建修房子是个大事情,你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你好歹抽空回去两天,也给你家里人长个脸。
  刘全安何尝不想回去?他是一个重组家庭,妻子结婚时带来两个女儿,他有一个儿子。自己不在家,家里的老人、小孩都她照顾,现在又要修房子,妻子的苦,他明白。
  家就在禹里场镇附近的慈竹村,回去一趟,来回也不过两个小时。但是,在刘全安眼里,别说是两个小时,就是耽搁两分钟,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他要对冒火山顶至禹里乡的这段公路通行负责,这关系到关内几十万群众的出行,孰轻孰重,他能掂量出来。
  就在这期间,市委常委、北川羌族自治县县委书记陈兴春,县长经大忠等领导先后多次到路上,了解进度,看望路上的工人。刘全安明白,领导的关怀不仅仅是对他们的激励,更显示这条道路畅通的重要性。
  家,还是要回的,只是不是现在。直到一个月后,等路上工作稍有缓解的时候,经不住同事的反复敲打,他才回了一趟家。
  那天晚上回到家时已经是9点过了。家里正在砌简易灶台,妻子在提灰,岳母挑砖。看到刘全安进门,岳母给他撂出这样一句话,你自己家里修房子,一个女人在家,你算啥子男人?
  刘全安没有答话,他亏欠妻子太多了。
  吃晚饭时,刘全安给岳母、妻子分别敬酒,解释说,我的工作就是在路上,如果路不通,影响了关内百姓的重建与出行,这是一名养路工人的耻辱。
  酒喝了,但岳母和妻子都没有搭他的话。他讲起了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情,禹里乡一位30多岁的男子,突发疾病,送到绵阳医院后,医生说再迟20分钟就没命了。如果路不通,这20分钟的代价,该谁负责?这个男子换作是你们的亲人,你们该咋个想?
  话刚说完,岳母和妻子同时举起酒杯,你莫说了,我们敬你。
  那一杯酒喝下去,刘全安的眼角湿润了。
  道路情结:妻子眼泪花花地对他说,你是男人,我不能拦你,我晓得,你的心思在路上。刘全安则认为自己所做的,无愧于“养路工人”这一称谓,值了
  2010年1月3日晚,刘全安病倒了。
  疾病来得很突然。那天晚上,吃了晚饭,刘全安躺到床上,头痛欲裂,随后就昏迷不醒。很快,他被送到安昌镇,随即转到绵阳中心医院。经医生检查,刘全安患脑综合症。医生认为,这与他长期在高海拔地区工作,加之过度劳累有很大关系。
  所幸,经过医生全力救治,刘全安的病情很快好转。
  生病期间,刘全安的电话不断。有领导、同事的关心,也有路上过往驾驶员的问候。在擂禹路冒火山顶到禹里路段,刘全安的电话号码是公开的,在抢险机械上,在提示牌上,都写着他的电话号码。很多路上的驾驶员并不知道刘全安生病,给他打电话,报告路况,请求帮助。
  最终,刘全安生病住院的消息传到了过往驾驶员的耳中。在医院期间,有人前去看望。在安昌镇出租屋休养时,有驾驶员寻上门去慰问,更多的则是通过电话、短信的方式,表示祝福。
  因为擂禹路,刘全安和太多认识或不认识的驾驶员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1月12日,刘全安回到了擂禹路工棚。走之前,妻子眼泪花花地对他说,你是男人,我不能拦你。我晓得,你的心思在路上……道路畅通,关内乡亲们修房子的建材运费可以省好大一笔,这笔钱,又可以买好多建材。
  听说刘全安回到路上,公司董事长周鑫很生气,打电话要求他立即下山,并真诚地对他说,你是擂禹路路基处理、保通的功臣,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休息,好好休息。
  刘全安并没有理会。第二天下午,周鑫专程上山,将刘全安从路上强行拉到安昌。
  刘全安还是闲不住。1月20日,他再次向公司领导申请,希望能回到路上。周鑫对刘全安的固执极为不满,但看到他的态度坚决,只好迂回着告诉他,你继续休息,路上有协调不下来的事情,我再和你联系。
  刘全安还是在寻找机会,想再回到路上。那里,是他的岗位。
  回想起过去在路上的日日夜夜,刘全安心里暖暖的。刚上路的时候,擂禹路的通行能力限制在5吨载重,到去年年底已经提高到限重15吨,即使是双桥30吨货车,只要不是雨雪天,也能畅通。
  道路畅通,在正常情况下,关内的百姓可以经擂禹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作为一名养路工人,刘全安认为自己所做的,无愧于“养路工人”这一称谓,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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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5:08:46|只看该作者
   7.一位板房社区干部的心路:
  只有和他们呆一起,我才心安
  贺小晴
  地震前,李荔是北川天安保险公司的一名业务员;地震后,身为退伍军人的他冲到了最前线;九洲体育馆,他跑前跑后维持秩序,解决纠纷,即为受灾者又为志愿者;板房社区成立后,他被多人所荐当上了茅坝社区的党支部书记,从此,他百事缠身,不分昼夜,一步也不肯离开板房区,他说,只有呆在这里,和这些受灾同胞呆在一起,我才心安……
   地震时,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狠狠地抽了自己两耳光
  李荔当上茅坝社区党支部书记纯属意外。
  那之前,他在北川天安保险公司工作。地震时,他正在公司的一楼办公室,摇晃的第一瞬间,身为退伍军人的他反应敏捷,本能地冲出来。冲出来后,一股巨大的气浪将他打翻在地。再抬头,房子在眼前垮塌,世界昏天黑地,一片轰响。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脸在疼。眼前的一切确实是真的。世界瞬间就毁灭了。
  当世界稍微安静下来,他听见了救命声。那是附近的一幢楼。两位老人,抖索着从窗口伸出脑袋。窗户已经摇晃,房子已经倾斜,感觉风一来,就可以吹倒。见李荔要上楼,四周幸存的人帮着他捏着把汗。他找来梯子,爬上去,将两位老人抱出来。往下跳时,咚一声摔下来,屁股上隆起两个大包。
  妻子。父母。兄弟姐妹。他们都在哪里?
  后来他听说,妻子跑出来了,有人看见她站在花园里。
  只要妻子好,还活着,他就不再管了。眼前要做的事很多,救人,搀扶老弱病残,为受伤者包扎伤口……妻子找到他时,县城的人已开始转移,他一把拉起妻子,就往北川中学撤。
  妻子的手很快又被他扔开。没有路。只能在乱石堆上滚爬。比妻子更弱的人比比皆是。李荔当兵出生,身强力壮,拉,扶,抱,背。力气在这时候就意味着能帮更多的人死里逃生。
  来到北川中学,眼前的惨景将夫妻俩惊呆了。李荔去救人,妻子便送水,送食品,再冒着危险去学生宿舍取衣被。救出来一个孩子,将衣服披在孩子身上。气温骤降,李荔的身上也被妻子披了件衣服。一转眼,只剩下短袖T恤。再披,又没了。最终,妻子只好拆开一床棉被,将被单披在李荔身上。等再见到李荔时,被单也没了。
  那个夜晚,李荔一直在忙乎。妻子和四个同伴则裹着一床光棉絮度过了这个刻骨铭心的一夜。
   茅坝社区,他走马上任为党支部书记,像一块煤那样燃烧起来
  是在九洲体育馆听见家里人消息的。父亲没了。妹妹也没了。母亲、妹夫和弟媳受了重伤。母亲住院,又要转去重庆治疗,他却让妻子去照顾,只说自己脱不开身。他确实脱不开身。他是共产党员,退伍军人,而且身强力壮。发物资,维持秩序,解决纠纷……哪里需要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同为北川人,家里的伤亡同样惨重,遇上了麻烦事,由他上前现身说法,很容易平息情绪。
  辞去保险公司工作去社区服务也是基于这种考虑。相同的命运,相同的境遇。家没了,亲人惨重伤亡,内心的痛苦仿佛一个火 药库,随时燃起来烧灼着每个人的心。这样的时候和相同命运的人呆在一起,灵魂才能稍感安宁。
  他需要这些苦难深重的同胞乡亲。这些相同命运的人,更需要他。想法说出来,立即得到了广泛赞同。亲人,朋友,相关领导。镇领导说,他是党员,又是退伍军人,思想觉悟又高,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
  危难时刻,不拘一格用人才。李荔被任命为永兴板房茅坝社区的党支部书记。那是20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会开幕那天。从那天起,他便将自己像一块煤那样燃烧起来。
  曾经的茅坝社区位于北川县城,是受灾最重的社区之一。地震之后,社区的绝大多数基础资料被毁,登记造册工作复杂而繁琐;大量的救助物质,接收,分发;大量的社区群众家庭伤亡极重,实难找到个完整的家庭。因为亲人的伤亡,群众的情绪极不稳定,一件极细小的事,就可能引发事端……
  李荔的那个忙啊!每天早上,他是七点不到就起床,早餐是一碗米粉。然后是登记,分发物质,解决困难,平息纠纷……午餐也是一碗粉,或者一盒方便面,再重复忙碌,直到天黑,往往是硬性关门才能结束一天的工作。
  夜晚,该是板房社区最揪心的时刻。白天的纷扰散尽,大多数人都回板房去了。那些灰淡的灯光下,该有多少破碎的心。李荔是知道他们的。李荔的心也总是在那个时候疼痛。思念离去的亲人,看着一无所有的现在,想着十分渺茫的未来……李荔在板房区转着,偶尔敲开一扇门,陪灯下的人坐坐。还有安全,防火防盗……已经是苦难深重了,再不能雪上加霜。
  他太忙,就是上厕所也跟着一拔人,仿佛在玩老鹰抓小鸡
  说到李荔的忙,有人给他打个比方:他每天总是起床就开始忙碌,往往一泡尿夹着,一上午也没法去解决。实在憋不住了,跑一趟厕所,后面跟着一大拔人,仿佛在玩那个古老的游戏,老鹰抓小鸡──他就是那只老母鸡,背后跟着一大群小鸡。
  那些都是有困难的人。大大小小的困难,都得找李荔解决。社区九个干部,人人都帮得不可开交。上任一周左右,他实在忙不过来,便叫来妻子到社区做志愿者。他和妻子都是县书法协会的会员,字写得好,登记造册什么的,手到擒来。往往是这样,办公室里,他一张桌子,妻子一张桌子,两人各自的面前围着一大堆人,咫尺天涯,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更别说互相照顾了。
  李荔和妻子有不少的兄弟姐妹就在绵阳。知道他们夫妻俩就住在板房,却总是见不着面。偶尔开车来看他们,往往是远远站着,隔着一群人,李荔和妻子的脑袋就在人群中央。远远地看上一眼,话也说不上一句,亲人们又独自离去。
  可是,另一方面。李荔的母亲地震中受了重伤,从重庆治疗回来后也住在板房区。母亲住的那片板房,因为修路的原因要拆迁。迁去的地方地势低凹,积水又漏雨。母亲原本就体弱多病,又加上地震后重伤并未复元,提出要求想换一个干爽的板房,李荔说,不行!得先住着。那里有那么多人,我给你换了别人怎么办?但他同时向所有住在那里的乡亲承诺,雨季到来之前,一定解决。为此,他几乎每隔一天就跑去找相关部门,要解决那一片群众的居住问题。
  救援物质中,运来的书包该是最多的。可李荔的儿子,至今也背着缝了又缝的书包。儿子知道向爸爸伸手没用,便将手伸给了舅舅,要舅舅给自己买个书包。
  妻子没有工作,李荔的工资也十分有限,而且是每三个月发一次。孩子正在上学,每月的费用不能含糊,为此妻子想,按照政策,她和儿子可以申请低保。妻子写好了低保申请书,刚拿到社区办公室,李荔接过来,几把就撕掉了。妻子因此虽然怨他,更多的却是欣赏。妻子的书法好,见到记者时,她说,她正准备给丈夫写幅字:公生明,廉生威。
   他把自己当成了酒,热烈地燃烧,抚慰自己又抚慰别人
  羌历年那天。社区组织起羌族队,唱歌,跳舞。活动结束,大家的情绪异常兴奋,李荔便带着大家来到附近的一家餐馆聚餐。酒菜上桌了,羌族男女又唱起了酒歌。歌声中,杯盏下,起初还在笑,瞬间却转为哭声。哭和笑,酒和歌,便是板房区里许多人的节日。
  李荔行走在他们之间,他太了解他们的情感了。所谓血浓于水,心心相印。为此今年的春节,他值班应该只有三天,可他一步也不肯离开板房区。被家里的亲人连吼带嚷请到绵阳,吃一顿饭,马上又跑了回去。在绵阳的亲人家时,他几乎是不说话,不喝酒,可是一回到板房区,每一个夜晚,他几乎都被酒泡着。
  羌族人的酒,高兴了喝,苦闷了喝,悲伤了喝,绝望了喝。节日思亲,这灾后的第一个春节,有多少人面对着酒,肝肠寸断。
  他在板房区转着。又被人拉进屋里。喝几杯酒,拍几下肩膀,再陪着流泪。他的感情,别人的伤痛,都在酒里了。他把自己也当成了酒,热烈地燃烧,既抚慰自己,又抚慰别人。
  第二天,胃剧痛。声音嘶哑。他独自躺在床上,等待复原。到了晚上,还得重振精神,再喝。
  妻子抱怨了,让他少喝点。可是他说,能不喝吗?羌族人的酒!
  那个赵国军,女儿没了,孙女没了,只剩下老两口。能不喝吗?
  另一个男子,父母,孩子,都没了。妻早已离婚。剩下独自一人,能不喝吗?
  还有那个名叫(杨猛)的人,家里20几人,都没了。喝酒时他说:“你给我留一个也好啊,让我有个说话的人……喝酒,至少让我可以暂时忘记!”这样的时刻,李荔不但喝,还得猛喝,尽快把对方喝醉。
  春节已过,日子已经复原,乡邻们的情绪惭趋平静,李荔的酒也少喝多了。工作早已开始,忙碌没有尽头。临别时,记者听说,李荔的亲人为他找了份工作,就在绵阳城里,工资和待遇都比现在高,而且肯定没现在辛苦。可是李荔说,再等等吧,他要等新北川建好了,乡亲们都有了好日子,再走。
   采访后记:
  早早就约了李荔,说好了板房区见。到那里,他还是忙得脱不开身,匆匆见面,聊了几句,剩下的只能跟他妻子和兄长聊。
  从他的妻子和兄长的眼里,我见着了一个朴实的李荔。
  他正在处理一件事情:当事人是北川茶机厂退休职工,患有精神病。地震后,当事人领了2000元安置费,放弃住板房,回了老家。那日,老家的人又把他送回来,连同他的家具,用品,散乱地扔在社区办公室前,摆成一坝。夜晚,李荔把病人安在招待所,可天一亮,病人又来了,既吵又闹。他正在联系精神病院,要将病人送去治疗。
  病人不去,又得依靠派出所民警,强制送去。
  每天每天,这样的事不计其数。
  每天每天,他像是一只陀镙,在板房区不停转着。
  他说,他不图啥,就想为北川多做点事。
  我知道,在这里,在他的同胞中,他的灵魂才得以安宁。
  他一直有个心愿,想将他在地震中遇难的父亲的骨头找回来。抽空去了,带上了红绸,想包父亲的骨头。可是房子仍立在那里,风都可以吹倒,而父亲的骨头,去哪里找?
  于是他又对自己说,父亲是个豁达的人,从没有过场。他一定不会计较的。就留在这里吧,以后我们来敬他,也容易找──他自己安慰着自己。
  北川人,北川的基层干部,在灾难中沉静,成熟,再变得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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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5:13:36|只看该作者
  8· 堰塞湖上的守望者
  张登军
  闹钟准时在早上7时响起,杨玫麻利地起床,简单地洗漱。10分钟后,她带着一名协助执法人员来到唐家山堰塞湖禹里乡码头。
  这天,是2010年2月20日,春节初七。唐家山堰塞湖的水面平静,16艘客运船、摩托艇、货船依次停靠在码头边。一辆开往桐子坝的早班客船上,船员正做行航前的准备工作。杨玫走上船,对每一个座位上的救生设备进行检查,对船员进行水运安全提醒。
  杨玫是北川羌族自治县交通局航务管理所副所长,从2008年7月以来,她一直坚守在唐家山堰塞湖禹里乡码头,从最初的受灾群转运到水上运输与水运安全监督,她与同事一起,见证世界名湖的变迁。
  陆续有乘客前来,有走亲戚的,也有外出打工的。杨玫走上岸,要求乘客依次排好队上船。7时30分,乘客满员,原定7时50分行航的客船提前20分发班。在马达声中,一股水浪打破平静的湖面。目送着客船渐渐远去,杨玫走向100米外的临时办公室。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初上唐家山堰塞湖,她的心情很快就激奋起来,作为一名航务工作者,这里就是她的岗位
  杨玫是2008年7月10日上唐家山堰塞湖的。
  唐家山堰塞湖航道,是在抗震救灾最紧张的时刻开通的,用于受灾群众转移和救灾物资运送。唐家山堰塞湖成功泄洪后,航务管理所留驻堰塞湖,继续开通水上运输通道,确保北川关内群众出行和物资运送。
  北川羌族自治县交通局航务管理所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所长杜小林,另一个就是副所长杨玫。所有的工作,都压在所长杜小林一人的身上。
  “我是一名航务工作者,我要去唐家山堰塞湖,那里才是我的岗位。”杨玫向局领导和所长提出要求。杨玫的丈夫在“5·12大地震中遇难,考虑到对她的关心,局领导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杨玫并不死心,反复找领导申请。全县有那么多同胞遇难,作为一名航务工作者,不能闹特殊。
  2008年7月9日,耐不住杨玫的软磨硬缠,局领导同意了她的申请。
  第二天一大早,杨玫带着简单的行李,坐车经都垭路,抵达唐家山堰塞湖,乘坐快艇前往禹里乡码头。
  快艇劈开一条巨浪,溅起串串水花。这就是牵动着世界的眼光,一度时间带给太多人恐慌的世界名湖。
  初上唐家山堰塞湖,杨玫心里那份掩藏已久的悲痛突然涌动出来。水浪翻动,看到水面下隐约可见的建筑,看到沿湖两岸老百姓焦急的探望,悲痛逐渐淡去,她的心情很快就激奋起来,作为一名航务工作者,这里就是她的岗位。
  赶到唐家山堰塞湖禹里乡,已是中午1时,放下行李,顾不上吃饭,杨玫立即前往码头。
  到处都是人。一艘客船和一艘快艇刚刚靠岸,岸上的人立即涌了上去。
  年轻力壮的上客船,老人和抱小孩的妇女坐快艇。杨玫的嗓子喊痛了,根本就没有人听招呼。
  很快就满员了,杨玫费尽力气挤到客船头,挡住了还准备上船的乘客。
  不停地解释,岸上的叫骂声不断,杨玫没有理会。准备工作就绪后,她跳下船,目送着客船慢慢远去,长舒了一口气。
   唐家山堰塞湖是名湖,出不得任何事情,哪怕发生一次小的安全事故,都会引起世界的关注
  一艘客船慢慢向码头靠拢,船体突然倾斜,慢慢向水下沉去。杨玫大声喊叫,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无奈之下,她拿起一个大网勺就往水里跳,不管怎么努力,落水群众就是捞不上来,杨玫急得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原来,这是一个可怕的梦。类似的梦境,在很多个夜晚都出现过。每次醒来,杨玫都感到后怕。
  唐家山堰塞湖世界闻名,出不得任何事情,哪怕发生一次小的安全事故,都会引起世界的关注。这是北川交通局领导在检查堰塞湖水上运输时,反复叮嘱的话。
  一到雨雪天,擂禹路交通中断,所有的压力都转移到堰塞湖。航行条件复杂,运输任务繁重,每天运送的乘客300余人,最多时达700人左右。自从2009年2月28日将水运移交北川羌族自治县龙泉水路运输有限公司后,北川交通局航务管理所仅从事监督管理,工作看似单纯了许多,但责任却丝毫没有减轻。
  张贴标语、发放资料、播放录象,建立、健全船舶安全管理机构,制定《唐家山堰塞湖船员工作管理办法》《船员工作职责》,添置救生衣、救生浮具……作为监督部门,一系列安全措施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还是有群众不理解。
  一天下午,一艘客船刚到,乘客全部往上涌。一位50岁出头的妇女提着一大堆包裹上了客船,一名青年男子则一个箭步冲到了前面。
  两个人只能上一个,否则就超载了。杨玫委婉地提醒男子下船,男子满嘴的二话,不愿意下船,拿出一把水果刀在手里甩来甩去。
  不想和你说话,和你说话是抬举你。那男子的话,堵得杨玫两泪泪汪汪的。
  船满员了,不让上客,要挨骂;超载了,请超载的乘客下船,也要挨骂。有一次,客船超载了,杨玫要求最后几位上船的乘客下船。一位乘客指着她的鼻子骂,交通局都是胀干饭的,不去修路,只晓得在这里耍威风。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与水运安全相比,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后来,禹里乡政府、派出所安排人协助码头工作,局里又新增了工作人员,两个人一班,工作压力小了不少。
  最揪心的,是等候每一班船返航。返航时间,杨玫和所有在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在心里记熟了的,只有看到船靠岸了,心里才踏实。
  唐家山堰塞湖水运,迄今还没有发生一起安全事故。说起这句话时,杨玫一脸自豪。
   这碗方便面,是同事送给她最好的生日礼物,一边吃,她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一双黄胶鞋,一套救灾衣服,心爱的长发剪成短头,这身打扮,让杨玫记忆深刻。
  在唐家山堰塞湖禹里乡码头,条件的艰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刚去那阵,办公、住宿都在帐篷里。晚上睡觉,杨玫在大帐篷里搭个小帐篷,外面都是开船的男同事。到2008年11月底,杨玫和同事们捡来木板,搭起了简易木板房,外面蒙了一层塑胶布,还是有冷风钻进来,她经常在半夜被冻醒。
  北川山里的天气很奇特,一到晴天,气温就出奇的高。每天,杨玫有10小时以上的时间都是在船上和码头上度过的,她甚至用“享受日光浴”来形容每天的工作。记得有一次换班回安昌,交通局同事见到杨玫,好半天都没认出她来。
  “9·24”洪水发生后,经常停电、停水,洗澡、洗脸、洗脚,简直是一个奢侈的愿望。她甚至和同事们开玩笑说,守着世界最大的堰塞湖,竟然不能洗澡。一天晚上,她实在忍不住了,打着手电,提着一只桶,到堰塞湖边美美地洗了一回。事后,同事们没少责备她。
  一天晚饭后,杨玫与同事到湖畔查看船只。因前几天的洪水,导致堰塞湖水位上涨,上游不断有杂物冲下来,她们要保证船舶安全和航道的畅通。
  湛蓝的湖水变混了,但水面基本平静,航标还在,对第二天的出航不会形成影响。与刚刚形成初期,唐家山堰塞湖已经温顺多了。
  玫娃子,生日快乐。就在那时,杨玫的电话响了,母亲的一句简短的祝福,让杨玫心里一颤,眼角就湿润了。她才想起,这天是自己的32岁生日。
  那天,是2008年9月26日。返回驻地,一位同事悄悄给她煮了一桶方便面,以示庆贺。
  虽然是一碗普通的方便面,但杨玫却觉得这面说不出的香。这碗方便面,是同事送给她最好的生日礼物,一边吃,她一边偷偷地抹眼泪。那天晚上,她睡了个踏实觉,还梦到了逝去的丈夫和在绵阳的女儿……
  那碗面的余香,让杨玫一直难忘。以至后来生活条件改善了,她还是偶尔用方便面“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听见女儿的话,她的眼泪哗哗直流。地震以来,她和女儿在一起呆的时间不到一个月,这是一位母亲对女儿欠下的债
  在杨玫的皮夹子里,珍藏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每天晚上,杨玫都会拿着照片,想着远在天国的丈夫,想着远在绵阳的女儿。之后,她会给父母打电话。她首先是一位母亲,还是父母的女儿,她的心里牵挂着他们。
  杨玫是家中的独生女,即使是为人母后,父母对她也是呵护有加。
  黑了,瘦了。每一次遇到倒班回到绵阳休息,年迈的母亲总是忍不住拉着她,看上好久。照例,母亲会给做上一大桌她最喜欢吃的菜:红烧鱼,炖排骨汤……
  有一次,杨玫给母亲拨通电话。电话那头,女儿正在和外婆撒娇说,妈妈老是不回来,二天不要妈妈了。听见女儿的话,杨玫心里一阵发酸。
  2010年2月9日,腊月26。和女儿在家待了不到20小时,杨玫再上堰塞湖。
  那天中午临出发前,杨玫的父亲理解地带着外孙女到外面转悠。地震以来,女儿一直和外公、外婆在一起,一个负责照顾女儿的起居,一个负责照顾女儿的学习。临行前,母亲拉着杨玫的手说,玫娃子,你放心去上班,你们肩上担着好几万人的出行安全呢,当妈的不给你拖后腿。
  那天晚上,杨玫在堰塞湖畔拨通母亲的电话,女儿在电话那头懂事地说,妈妈,我只哭了一下下,你要乖乖上班哦,回家记得给我买糖糖。听见女儿幼稚的话,杨玫紧咬着嘴唇,眼泪哗哗直流。地震以来,杨玫和女儿在一起待的时间不到一个月,这是一位母亲对女儿欠下的债。
  这一次,杨玫的值班时间应该到春节初一。考虑到她难得回家一趟,家在禹里乡的北川交通局副局长赵云书主动帮她顶班,让她除夕、初一和家人在一起团聚。
  领导的理解,让杨玫感动不已。这是2008年7月以来,她和女儿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春节初二,杨玫在安昌镇的局机关值班,初三休假一天后,初四又返回了堰塞湖。
  看到那一个真诚的微笑,杨玫心里一阵温暖。等旅游线路开通了,她要与世界名湖一起,共同见证北川的未来
  2010年2月10日到20日,禹里乡码头共运送旅客5973人。2月21日中午,杨玫通过电话,向北川交通局领导报告了这一数据。
  春节初二开始,北川关内大面积降雪,擂禹路再次封道。经北川老县城的交通便道临时开通,但唐家山堰塞湖的运输能力依然紧张。
  码头上,到处都是等待出行的人。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人们都想尽快上路,不断有人求情,不断有人发牢骚,甚至有人开口大骂。
  出了问题,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杨玫站在码头上,对照着签单册,与所有船只上的乘客人数进行核对。
  超载1人,坚决不开船。
  还好,堰塞湖春节期间的水运一切正常。所有通过水路出行的人,都及时出行,没有一个乘客滞留。
  2月20日下午下午3时,码头上只有几个乘客。杨玫站在岸边,享受着徐徐的清风。湖水湛蓝,湖面温顺得像一位秀气的姑娘,只有看到一溜停靠在岸边的船舶,还有岸边隐约可见的废墟和远处建好的新房,才提醒着人们,这里是“5·12大地震极重灾区,这里是地震次生灾害形成的世界最大的堰塞湖。
  就在那时,一位客人找到杨玫。这位客人是省内一家旅行社负责人,听说北川青片乡正河民俗村生态旅游将在今年5月试营业,他特地前来考察线路。
  作为一个特殊的景点,如果客人乘船进关,在船上的时间有多长?每班船的发船时间是如何安排的?一系列的问题,杨玫给予详细解答。
  客人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开时,他突然回头说,你是唐家山堰塞湖上美丽的守望者,谢谢你。随后,他给杨玫送来一个微笑。
  看到那个真诚的微笑,杨玫的心里一阵温暖。从这个微笑里,她读到了一位陌生人对航务工作者的尊重与理解,读到了北川未来旅游的前景。地震遗址旅游,民俗生态旅游,唐家山堰塞湖将是一个重要的旅游节点。她甚至在遐想,等旅游线路开通了,游客乘船往来,湖上该是怎样一般景象呢?她在心里默默念叨,那时候,她还要留在这里,与世界名湖一起,共同见证北川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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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5:24:57|只看该作者
   9·胡覃 善于攻艰破难的北川汉子
  彭越
  在与曲山镇党委书记胡覃见面之前,曾有好几位北川干部对记者说,胡覃是北川所有乡镇中,日子最难过的书记。的确,作为北川受灾最严重的乡镇的父母官,面前难题重叠、矛盾交织,想过轻松的日子确实不易。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日子最难过”还有一层意思:胡覃的爱人和众多亲人在地震中遇难,胡覃是独自带着读小学的儿子和哥嫂遗留的孤儿过日子的。但村干部和村民对胡覃的普遍评价却是:“特别为我们着想,特别能解决困难。”
   铁书记的本色
  胡覃有一个“铁人”的绰号,“不只是因为他人长得黑而壮实,而是工作起来不知道疲倦,不知道苦累,那些偷懒的干部最怕跟他下村。”一位村干部告诉记者,这个绰号早在胡覃任白什乡党委书记时就有了。2006年12月26日,白什后街发生大规模山体滑坡,他连续多日坚守在灾害现场处置突发情况,在确保全乡群众无一伤亡的同时,他的眼睛却因为连续熬夜出了问题,在医院做了简单治疗后,又绷着纱布回到了白什地质灾害现场,把不愿搬迁的“钉子户”感动得流着泪自愿搬离了危险地带。
  5?12地震发生时,调任北川香泉乡党委书记不久的胡覃正赶往村上检查工作,从滚落的巨石中突围出来后,胡覃第一时间冲到香泉中学查看灾情,随后在通讯、交通全部中断,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及时成立了抗震救灾指挥领导小组,召集幸存干部立马分头到各村、各矿山抢险救灾。三天后,胡覃才得知妻子、岳母、妻弟夫妇,都被深埋在了北川城垮塌的废墟下!
  没有时间伤悲!胡覃随即带领群众抗灾自救,亲自带着5台挖掘机和推土机抢通了邓通路,为抗震救灾赢得了宝贵时间。地震后一个星期,香泉乡在全县率先完成了“四通”:通电、通水、通路、通通讯。6月,北川第一批受灾群众安置板房在香泉乡建成入住,6月1日全县第一所板房小学在香泉开学。5月15日,香泉乡人民政府制定《关于香泉乡5?12地震灾后重建工作实施意见》,这是北川境内第一个灾后重建实施意见。
  5月下旬,唐家山堰塞湖告急,香泉乡地处下游低洼地带,距离唐家山仅28公里,胡覃迅速带领全乡干部,紧急组织转移1300多名群众避险。有些老百姓不愿意离开,就跟干部们“躲猫猫”,有些人甚至为了家里的一头猪而不肯走。胡覃就带着全乡干部挨家逐户动员,强制撤离。把群众迁移到安全地带后,他们又帮忙为群众搭建帐篷,一个多月棚户生活中,他们头顶烈日,防中暑、防疫情,半夜送孕妇到医院……6月中旬,堰塞湖成功泄流,洪水淹没了转移区域1/3的房屋田地,香泉全乡无一人伤亡。这时村民才发现,日夜为他们操劳的铁书记整整瘦了一圈,脸庞被太阳烤得黑亮。
  铁书记的柔情
  堰塞湖成功泄流后,组织上决定调有多次成功救灾经验的胡覃到受灾最严重的曲山镇任党委书记。曲山镇是原北川县城所在地,在5?12地震中遇难失踪12726人,万余人致伤致残,十几个村和社区被山体整体掩埋。该镇基础设施毁损,干部群众身心受到严重打击,村、社基层组织全部瘫痪,群众急需安置,灾后重建任务异常繁重,成为北川最难开展工作的地方。
  上任伊始,胡覃便面临巨大考验。此时,全镇仍有11000多群众在最大的受灾群众安置点九洲体育馆临时栖身!上任的第一天早上6点过,胡覃就带着3名镇干部到达九洲体育馆,动员这万余群众返乡重建。
  出乎胡覃预料的是,“当时老百姓情绪都很激动、很悲痛,加之余震不断,大家如惊弓之鸟,不愿回到痛失亲人的伤心之地。”特别是伤亡最重的回龙社区,群众情绪几乎失控。这个社区的书记、主任都在地震中遇难,原先的8个居民小组长也仅剩下一个。了解到这些情况后,胡覃立即组织党员和村干部在九洲体育馆召开坝坝会,把一些在抗震救灾中表现较好的党员群众补充到村委中,迅速把村干部队伍建了起来,然后分成19个小组,入情入理地去动员村民返乡,并妥善安排了受灾群众回乡后的吃、住问题。
  “胡书记和我们一起流泪,一起想办法克服困难,所以大家都听他的、信任他。”石椅村的陈华全回忆当时的情况说。
  通过10多天的努力,到2008年6月29日,曲山镇的群众全部迁移到了各安置点。
  这时候,胡覃又遇到了两个棘手问题。一是群众、干部、党员的思想极不统一,大部分机关干部在地震中遇难,没遇难的12个干部家中也都有人员伤亡,干部处在悲痛中,很难全身心投入工作。另外,震前曲山镇是县城所在镇,条件相对优越,震后落差很大,胡覃上任当天晚上开会,12个干部就有8个要求跟新县城一起走。村社的情况也很糟糕,全镇遇难的村干部多达24人,一些村社群龙无首。胡覃意识到,必须尽快统一党员干部的思想,才能开展好下一步的工作。通过与干部反复交心、谈心,讲道理,把干部思想基本统一起来了,紧接着又完善村级组织,统一群众思想,把大家的精力都集中到灾后重建中来。曲山镇受灾群众安置点分布在绵阳永兴、安昌、任家坪和邓家四处,永兴到任家坪有70公里之遥,而邓家片区则由于北川县城阻隔,须翻山越岭或绕道江油。在这漫长的安置点沿线,胡覃率领曲山镇干部深入到各个安置点了解群众的安置情况,切实解决群众生活中的困难,树立群众重建家园的信心。
  稳定问题是另一个棘手难题。在5?12地震中,曲山镇遇难学生857名,一些家长情绪难以平抚。茅坝村村民王四娃因女儿被垮塌的教室砸伤,造成高位截肢,多次质疑教学楼质量,挑起部分家长闹事。胡覃没有采取高压手段,而是亲自登门开导劝解,帮助他解决家庭实际困难。王四娃被胡覃的真情感动,后来主动劝解其他闹事的家长,现在王四娃已当选为村主任。
   铁书记的豪情
  2008年9月22日到24日,连续三天陡降暴雨,松散的山体被雨水肆虐冲刷,巨大的泥石流扑向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受灾群众,一场百年不遇的洪灾泥石流爆发了!曲山镇24名群众不幸遇难,5000多人再次失去居所!邓家片区通讯、道路、电力全部中断,成为孤岛。
  9月23日傍晚,胡覃率领300多名民兵群众,从老县城涉过滔滔洪水,趟过齐胸深的泥石流,冒着沉沉夜色和瓢泼大雨,顶着处处都在塌方、滑坡的危险,穿越近700米“大滑坡死亡地带”,徒步翻越45公里毁塌的山路,为乡亲们送去干粮、大米、衣服等生活用品。“我们赶到邓家的时候,老百姓正携儿带女准备背井离乡,看到我们出现,他们那绝望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感动和希望,含着泪微笑着,真的是让人心都碎了。这个时候,我更深切感受到自己作为党的一名基层干部肩负的职责和使命!”
  “谁也没有料到9月底了会下那么集中的一场暴雨,专家都没预料的事行政干部更不可能预料到,但是没有预料到并不代表没有责任,泥石流在我眼皮底下冲走20多个群众,我内心一直非常愧疚。”胡覃眼里闪着泪花告诉记者,因为这件事他一直非常自责,曾一度想辞去曲山镇党委书记这个职务,但最后还是硬撑了过来。
  那三天三夜里,胡覃没合过眼,一直穿着湿衣服救援。“当时穿了个短裤,腿被洪水泡得雪白,肿得老高,事后才想起,24日那天是我37岁的生日,这个真是个特殊的生日啊!”
  渡过洪灾,来不及休息,胡覃就组织干部群众为过冬做准备。胡覃知道山区的冬天来得早,气温也更低,必须未雨绸缪做好老百姓安全越冬的工作。
  邓家片区因当时道路不通,板房材料迟迟运不进去,胡覃就组织人员采购了一批彩钢瓦、石棉瓦、层板、木材,发动干部群众自己动手搭建简易过冬房840多间,与此同时建立了6个集中越冬物资储备点,使全镇群众安全度过了灾后第一个寒冬。
   铁书记的激情
  很长一段时间,安置失地农民成为胡覃最头痛的问题。
  曲山镇因灾失地农民安置任务最重,全镇因灾失地涉及16个村2316户,7140人。刚开始的时候,各个村的受灾群众都有自己的想法,有的想跟新县城走,有的想去擂鼓镇,有的想在任家坪集镇安置,而这些想法都与具体的安置政策相矛盾。为了将安置工作顺利进行下去,胡覃走村入户给老百姓宣讲安置政策,与老百姓交心谈心,帮老百姓选择安全的重建地址,同时县上和镇上联合组织工作队,帮助老百姓迅速展开家园重建。现在,全镇的失地群众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永久性房屋建设。沙坝村,这个部分村民曾经三次堵车、断道、冲击政府,要求进新县城的村子,在胡覃的帮助、说服下,现在已转变成重建最积极的村子,全村已有80%的农房完成主体建设,85%的村民有望在2010春节时入住新房。
  “失地农民安置不比抗震救灾容易。”胡覃对记者说。那段时间他天天下乡给老百姓出主意,帮老百姓解决困难。施工队伍找得到吗?钱从哪里来?什么时候平整地基?什么时候动工修建?他仿佛就是老百姓的一个家庭成员,事无巨细都为老百姓着想。
  全镇18个失地农民安置村,除了2个城中村跟新县城走,还剩下16个村,胡覃一人联系了其中的13个村。胡覃联系的曹山沟村在地震中被夷为平地,后来又被“ 9?24”洪灾泥石流掩埋了10多米,很多老百姓畏惧次生灾害还有可能发生,不愿意在原址修建房子。针对群众心理,胡覃在曹山沟因地制宜,把从安置点拆回来的板房材料利用起来,下面码砖,鼓励老百姓修建砖板结构的房子,这样的房子降低了成本,修建速度快,又安全,老百姓都乐于接受,现在全村已有95%的人家建成入住,剩下的几户也在修建之中。
  大水村的唐大爷本来定在邓家安置点安置,但他却找到胡覃说,自家没钱去邓家修统建房,家中原来的位置相对安全,想在原地址重建。胡覃实地去考察后同意了他的要求,同时利用镇上的扶困基金,帮他把堡坎打起来,把旧房材料拆出来。现在唐大爷的新房已经在原址建好并入住。
  “多替老百姓着想,什么问题都好解决。” 这便是胡覃克服困难的秘诀。
   铁书记的亲情
  家园还在恢复重建中,胡覃却早就在为今后的发展进行谋划了。
  2009年年初,胡覃每天跟一般干部一起熬更受夜,守工程进度、抓质量,在凉风垭短时间内打造出羌风羌韵十分浓郁的卓卓羌寨,开启了全镇恢复发展旅游产业的序幕。2009年春节,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亲临卓卓羌寨视察,并为卓卓羌寨欣然题词。
  现在,石椅羌寨、景家村、杨柳坪村,也都围绕旅游在进行风貌改造。胡覃又从五龙寨引进了经营人才和羌文化传承人,对村民进行培训,他想结合地震遗址博物馆建设,把旅游做成曲山镇的主导产业。
  “这些村子水果资源也比较丰富,与羌文化、地震遗址博物馆结合起来,形成曲山特色的乡村旅游,这样就为老百姓今后的发展找到了出路。”胡覃说。
  说到家庭,胡覃却沉默了。由于忙于工作,胡覃只有把年幼的儿子和已成为孤儿的侄女辗转寄养到广元、安县、三台的亲戚家。孩子承受力低,特别思念妈妈,有一次,儿子突然问胡覃:“爸爸,哪种方式自杀最不痛苦?”“我顿感头一炸,吓了一跳,对他说,孩子,你妈妈、奶奶都希望你好好生活、好好学习,你现在这么小,想这些干啥?只有好好学习,才对得起你奶奶、你妈妈!”孩子沉默不语,这件事至今让胡覃耿耿于怀。
  亲情无法割舍!多个亲人在地震中遇难,胡覃只能将泪水咽进肚子,用夜以继日超负荷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心中的伤痛。他的尿结石病情多次发作,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但他强忍剧痛,在办公室里一边输液一边工作,“全乡的老百姓也都是我的亲人。是人民的期望,是肩上的责任,支撑着我。”一直以来,他每天最多只休息四五个小时,“别人见我都说我老了20岁。”胡覃自嘲地说。
  2009年“七一”,胡覃被中共四川省委授予“优秀乡镇党委书记”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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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小晴 发表于: 2011-3-17 15:38:48|只看该作者
  10· 杨华武──忧患的、固执的羌文化保护者

贺小晴

杨华武是名人,也是个典型的羌族汉子。

他高鼻梁,深眼窝,黑皮肤。酒桌上,他三句话不到,站起身,双手捧着酒杯,唱起了酒歌。
  有人说北川的羌族汉化得厉害,除了还知道咂酒和一点马虎的锅庄外,几乎看不出任何特别。见过了杨华武,你便知道这话并非客观。其实杨华武所在的北川青片乡,就是个羌风浓郁的地方。全乡98%是羌族,很多村民至今还说羌语。地震前,在杨华武的倡导和组织下,组建了一个五龙寨,一支羌族表演队,青片乡也就此成为羌族风情旅游景区。
  地震改变了这一切。

地震之后,杨华武以一种更加执着的精神,为羌文化的保护奔走呼号,不遗余力:北川羌族民间艺术团由此成立,许多羌文化传承人从各地羌区汇集而来。杨华武一边为羌文化的保护与展示奔走不已,一边又为它的现状和未来忧心忡忡,记者采访时,他的眼里,不时泛出难以言表的忧伤和茫然……
   周长清是他请来开发五龙寨的,如果他出了事,杨华武很难心安

2008年5.12那天,杨华武正在北川老县城与一位名叫周长清的开发商研讨着五龙寨进一步开发的事。那时的五龙寨作为北川小寨子沟自然风景区内的一道独特的羌族人文风情体验景点,已经久负盛名;那时的杨华武也是畴躇满志,要将五龙寨做得更加成熟美丽使之誉满天下。
  地震就是在那一刻突然袭来。

据杨华武后来回忆,当天中午,他们在一家位于三楼的茶坊谈事。参与商讨的五个人。摇晃之初,他像许多北川人一样,只是说了声,地震了,根本坐着没动。几秒钟之后,摇晃以一种摧毁一切的态势加剧,他们开始往外跑。他因为迟疑稍久,跑得慢些,刚跑到楼梯,楼房轰然垮塌,当时他的眼里,跑在前面的四个人已经不见。
  他被震去了哪里至今他也说不清楚。之后他醒过来,从废墟中顺着有光亮的方向爬出来,再从脚下一道至少有三米高的坎上跳下去。他说跳下去后,他清楚地看见天突然黑了,他在心里喊:天呐,难道老天爷真的要收人吗?
  过后他才想通,他以为当时的那一刻天黑,是因为地震引起的垮山,四面的山同时垮,漫起的尘土,把阳光遮断了──是真正意义上的遮天蔽日啊。
  天重新亮起来后,眼前的世界全变了。残垣,断壁,哭喊,呼叫……他没有哭,也没有害怕,魂像从体内飞走了一般。这时候,他看见废墟中一阵异样,那个叫周长清的开发商从废墟里钻了出来。
  杨华武用了一句老话来形容他重新见到的周长清:他七窍来血,耳朵,鼻子,嘴巴……一条大的血流从脑门直流而下。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茫然的眼睛问着: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之后周长清昏倒,受伤之重,以至于后来伤愈之后,他仍然不明白当时的一切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看见周长清后,杨华武反而清醒过来,也坚强起来。有一个声音始终在告诉他:周长清是他请来北川的,是来开发五龙寨的,如果他出了事,杨华武很难心安。
  之后的一切,便围绕着救援周长清而展开。
  从茶楼废墟走往北川大酒店那一段路,顶多一公里远,此时在杨华武足下,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重重障碍。周围都是高高低低的废墟山,将他们停足的地方,围为一小块孤立无援的寂地。余震以每分钟一次的频率不断降临。楼房继续垮塌,山体继续崩溃……必须马上离开这极度危险的地方。
  杨华武说到那段背着周长清逃生的经历。他说若干年前,他一人背一两百斤不成问题。可如今,他已经多年不干体力活了,自身的体重也增加至一百五六。而周长清也有至少一百五十斤的体重──他背不动周长清。可是与他同行的两个人,一个腿部受伤,一个腰部受伤,只有他似乎是完整的。他弯下身体,让人将周长清放在背上。
  背上的周长清因为不醒人事,人瘫软,往下滑。他只好死命拽着他,再让后面的两人往上推……300米不到,他的额头,豌豆大的汗珠直往下砸。
  到达相对安全的地方,北川大酒店门前广场时,杨华武放下周长清。这里当时已聚集许多受灾群众。前面就是山倒拐,路已被彻底堵死。杨华武为周长清找来药物布条,为他包扎伤口。背他出去已不可能。他又去找来五床被子,再扯些废墟中的窗帘,为他铺好盖好。之后他站起身,对着不醒人事的周长清说,兄弟,你要坚持住,我去找人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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