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裔细分法案”折射出的美国族群政治

源自：中国民族报  : □ 陈学金

---

　　2016年9月25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州长杰瑞·布朗（Jerry Brown）批准了AB1726提案（又被称为“亚裔细分提案”）。这标志着这场从年初开始的族群权利争夺战役暂时告一段落。由于共和党议员和亚裔社区的反对，与年初1月28日的原提案相比，上呈给州长的提案修订版删除了“加州社区学院的理事会、加州州立大学的受托人或加州大学董事会，在2017年7月1日或之后，收集学生族裔资料以形成报告，包括学生申请率、入学率、完成率或毕业率”的内容，并将执行时间推迟至2022年。2016年8月23日，删除了在教育领域适用的亚裔细分提案在州参议院获得通过，8月29日在州众议院获得通过。
　　一、AB1726提案的背景及主要内容
　　加州是美国亚裔人口最多的州。同时，也是夏威夷土著和太平洋岛民人口第二多的州。根据调查的数据，亚裔人口可以分为23个不同的社区，夏威夷土著和太平洋岛民人口可分为19个不同的社区。从2000至2010年间，这两个群体人口分别增长34%和29%。
　　2016年1月28日，加州民主党众议员罗布·邦塔（Rob Bonta）等七人联合推出AB1726提案。该提案的理由是，在亚裔和太平洋岛民（Asian Pacific Islander）内部，健康和教育状况存在着巨大差异，以往加州政府机构只区分这些人口中的少数几个主要部分，而不能追踪那些处境最不利群体的状况。因此，最初的AB1726提案要求加州的任何政府部门、董事会或委员会在直接或按照合同收集人口数据时必须对特定的亚裔和来自太平洋岛的居民群体进行细化区分。此提案还要求，从2017年7月1日起，州公共卫生部、卫生服务部、加州社区学院管理董事会、州立大学受托人以及加州大学针对亚裔和原籍亚太平洋岛国的居民，都要额外增加附加表格及其他表格，对其所在血统族裔详细情况进行登记。这些数据分类也要用于未来每十年的人口普查。
　　二、加州华裔社区对AB1726的反应
　　对于亚裔细分提案，华裔群体的态度并不完全一致。一些华裔基本赞成在有关教育、住房、医保等事项上将“亚裔”这个大分类再细分，并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在亚裔中，柬埔寨的最苦。这能理解，当年他们是只捡了条命逃出来的。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多照顾他们一点呢？”支持此项提案的一些教育专家也认为，提案内容来并未直接涉及到有关大学录取规则等方面的内容。在亚裔移民逐渐增多的情况下，增加对该族群的重视和分析是必然结果，相信立法者是出于善意，并呼吁家长们不要过度联想。
　　然而，另一些加州华裔认为，AB1726提案是“挂羊头卖狗肉”，搜集亚裔人口数据旨在为2014年流产的SCA—5法案（加州宪法第五修正案）卷土重来作准备。目前，包括加州大学、加州州立大学等在内的公立大学系统，招生政策基本沿用1996年通过的加州第209号宪法修正案，禁止公立大学招生时参考族裔因素。很多华裔认为，该提案是想通过迂回的方式推翻1996年通过的209号提案，以重新启动用种族、族裔、性别等因素来决定公共教育系统中入学和就业雇佣等方面的公共政策。若公立大学按照族裔人口比例实施配额录取制度，将使学习勤奋的华裔学子在公立大学的录取率降低。反对者进一步指责：为什么把亚裔群体拿出来细分？为什么不把拉美裔细分成墨西哥人、古巴人、波多黎各人、智利人？在反对AB1726提案的活动中，硅谷华人协会（SVCA）、美国华裔平等权益协会（HQH）等华裔社团和部分加州议员在动员和组织抗议、请愿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最终迫使该提案内容限定于健康和公共卫生领域。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年6月23日，由于大法官肯尼迪（Anthony M.Kennedy）的赞成票，美国最高法院以4比3的投票结果判定费舍尔诉德州大学（Fisher v.University of Texas）败诉，勉强地支持了德州大学的做法──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考虑种族因素以便建立所谓多样性的学生群体。由此可见，美国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走过了半个多世纪，虽然很多人质疑其存在的必要性与合理性，然而从费舍尔败诉不难看出，美国各级政府仍然有意继续维持“平权法案”的效力。
　　三、争论折射出加州族群政治的新特点
　　围绕AB1726提案产生的争论与党派竞争，折射出美国加州族群政治的一些新的特点：
　　第一，加州少数族群之间的争斗已经成为新常态。2015年，美国加州拉美裔人数已首度超越白人。一直以来，美国在教育领域的斗争（如“平权运动”和“逆向歧视”）主要体现在人口少数族群与白人的争斗上，由于近年来拉美裔已成为加州第一大族群，成为名副其实的人口多数族群。因此，传统的人口少数族群与白人的关系、少数族裔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微妙的变化。当然，这种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代表族群利益的不同政治派别及其政治主张表征出来的。
　　第二，教育权利的角逐与政治权力的角逐纠缠在一起。总体来看，加州华裔已获得了较为优势的经济基础。目前，正在逐步争取和拓展其政治与社会权力。对于美国华裔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在保证学习成绩优势的同时，提高对社会与政治事务的关注度与参与度。在所谓民主的制度体系下，任何权利和权力都要靠群体努力、集体发声，在与其他群体的竞争中才能获得。
　　第三，族群竞争是权力和权利争夺的主要形式。对于一个由移民群体构成的美国来说，为了保证社会的公平和公正，一般来说，可以通过个体主义的自由竞争和群体主义的差别对待两种方式。但是，在美国现有的政治体制下，无论支持和选择那一条路线，似乎都必须经过群体主义路线，团结本族群及其他可以团结的力量，以争取获得法律的通过和支持。但是，以族群为组织单位的竞争，毕竟不同于以阶级为基础的反抗与斗争。这一方面孕育了同一族群内部分裂的可能性，同时也为更大范围的“选边站队”奠定了基础。也就是说，族群竞争并非是一种绝对完美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