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翮的书法故事 李朝正 张鹏翮的有关传记及其研究论文很少提到他的书法方面的问题，这一问题便成为盲点和问津者罕的现象，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陷。纵观有关清史资料及地方文献，可以窥测到作为书法家的张鹏翮，于书法方面有着鲜为人知的故事。此略叙几例，补其事略之不足，以满足读者需求。 康熙九年（1670），年方20岁的张鹏翮中进士。殿试传胪后的三日，于保和殿举行专为选拔翰林院庶吉士的朝考。经内院、吏部、礼部核准，从本科299名进士中选60人参加朝考，最后由康熙帝钦定27人成为翰林院庶吉士。当时拟定选拔庶吉的标准大约四条，即体貌健硕、文字优异、书法上乘、年龄30岁以下。张鹏翮就成为这27人中的一员，足见他的书法具有一定功底，要不然怎能通过大书法家清圣祖康熙皇帝的法眼呢？ 康熙十九年，张鹏翮由江南学政改官苏州知府，遭母丧回籍守制。他的同年陕西凤翔人邹应泗此时任夔州府云阳县知县，邀鹏翮为桓侯庙建成立碑题诗并书诗于碑上。康熙二十一年初张鹏翮亲赴云阳，为桓侯庙题七律诗一首云：“君侯正气足千秋，江上祠堂佩剑留。武定荆梁推虎将，文成刁斗羡名流。云安放叠烽烟静，天目城头甲马游。扶汉精灵犹未了，英风凛凛在神州。”并挥笔书诗于碑上。本书法笔画清秀流畅，健劲有力，是一通清初书法石刻的大杰作，将董其昌的笔法苍古发挥到了极至。真是书如其人，自成风格，似亦可见其作官为人之清廉不苟，一身正气已示他后来的位极人臣的标识。此诗碑现仍存云阳县张飞庙，值得一睹。 康熙二十三年（1684）二月，给事中王承祖给皇帝一道奏疏，请求皇上东巡，视察黄河水情，顺道祭孔庙。皇上应允，并命王给事查典礼。皇上带领一干大臣及随从九月从北京起行，十月抵泰安，登泰山，祀东岳。中旬抵济南府，时任兖州府知府的张鹏翮扈驾。一行官员参观趵突泉，康熙帝诏部院诸臣及地方官员留题，以志一时之盛。张鹏翮下跪奏曰：“属臣字拙，不敢冒书。”皇上笑曰：“好一个张鹏翮，谨谦若此。朕昔年曾召尔书小楷，未见尔为大字，试写何妨？”张鹏翮从地上起立，惶恐不安云：“臣昔年在翰林院（指康熙9—11年在翰林院任庶吉士）曾奉上命为书，今不习久矣。”此时，内侍以备好留题的纸笔墨砚，径直双手捧着向张鹏翮走来，并说：“请张大人留墨，以志盛事。”事已如此，只好面对。其实张鹏翮和康熙帝心里有数，并非为难献丑，张鹏翮从容应对，且曰：“从命”，握笔题写“源清”二字以进呈。皇上接过来细看，谓其兄裕亲王福全曰：“彼字颇佳，堪称书法上乘。”“源清”本出荀子《君道》，意尤贴切深致。 比张鹏翮小五岁的康熙皇帝，自幼酷爱书法，喜好读书，凡当时海内佳品，玉牒金题，广搜汇聚，藏于宫中秘阁，一生以摹董其昌书法为能，一方面喜以书赐廷臣和外宾，另一方面又要求臣工重视书法，平日暇闲临摹实践。有时臣工的书法拙劣，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不但久不升迁，反而会受到降职格差用。例如康熙三十三年（1694）七月，浙江巡抚张鹏翮进京受命，康熙帝同张鹏翮去翰林院尚书房，时圣祖命大学士王熙、张玉书、李天馥面奏：翰林院内有哪些长于文章、学问超卓者？大学士们回答说：徐乾学、王鸿绪、高士奇、韩菼四人文章、学问堪称超群，还有一名康熙二十七年（1688）的三甲进士唐孙华文学实优，才学敏瞻，但书法不佳。康熙帝问：现任何职？年岁几何？张玉书回答：现任陕西朝邑知县，年60岁。上谕曰：学问优长，书法不佳，额外授为工部主事，令其在翰林院行走，参与修书吧！试想，如唐孙华的书法较好，他不至于仅一工部主事，翰林院行走，起码也是一个部院郎中、翰林院侍读或侍讲学士。经过经事，张鹏翮也悟出了书法在当时与为官的关系。 康熙四十一年（1702）七月，张鹏翮已任河道总督两年半了，有些问题要向康熙皇帝面呈，帝幸热河，驻跸行宫避暑山庄，张鹏翮赶往行宫面见。在行宫康熙帝诏翰林院侍讲陈元龙、揆叙，侍读宋大业、谕德查升、编修汪士鋐、陈壮履、庶吉士厉廷仪入内。帝云：“今日诏见众卿，不议政事，各书绫字一幅进呈。”待大家（包括张鹏翮在内）呈上自己写的一幅字后，康熙帝并未品评各自书法优劣，而是大谈书法理论及习字方法。上谕曰：“学书须临古人法帖，其用笔时轻重疏密或疾或徐，各有体势。宫中古法帖甚多，朕皆临阅。有李北海书《华山寺碑》，字极大。临摹虽难，朕不殚劳，必临摹而后巳。朕素性如此，久历年所，毫无间断。”言毕，即伸纸润笔，让诸臣瞻仰御书。只见笔走龙蛇，古雅秀润，神理逼古，得董其昌之精髓，在率意和作意中穷尽变化。臣工们大饱眼福，啧啧称赏。 康熙末年，成都驷马桥进行整修，竣工后特邀吏部尚书张鹏翮撰写碑志并亲书。《成都驷马桥碑记》，字体雄浑，笔法苍古，得到书家高度赞许。此遗墨因年代久远，且驷马桥维修、重修的次数较多，今已无法观览张鹏翮的遗墨，而且各种文献（包括《成都府志》《成都县志》）对此事也未及只言片语。唯有民国年间成都人薛大沛著有《益州书画录》（民国三十四年[1945]成都薛崇礼堂刻本）中有记载。说张鹏翮撰《成都驷马桥碑记》并亲书，其据乃本乎于此。 雍正元年（1723）的二月，已年高73岁的张鹏翮晋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太子太傅。性喜书画古玩，出于对家乡执着的热爱，于某日前往京城书画古玩交易市场，购得一只铜羊，无私赠给成都青羊宫保存供奉。如今成都青羊宫内的三清殿（玉清、上清、太清）内，人们能见到殿中有长90厘米、高60厘米的铜羊一对，俗称青羊。这对青羊造型极为奇特美观，色如赤金，而且闪闪发出金光。其中张鹏翮从京师肆中购得并赠送给宫里保存的这只青羊为单角，四只足为爪状非蹄。张鹏翮以为此乃青羊宫的旧物，不惜金购还蜀。这只似羊似兽的胸前原来隶书阴刻“藏梅阁珍玩”五字。有专家考证此物为宋代贾似道所藏，又有专家认为是明代严世蕃家的东西。张鹏翮购得的这只羊置于三清殿内，底座下刻有“雍正元年九月十五日，自京师移于成都青羊宫，以补老子遗迹”的铭文，底座落款为“信阳子题”的一首七绝诗：“京师肆上得铜羊，移往成都古道场。出关尹喜似相识，寻到华阳乐未央。”字迹古朴苍劲，厚重圆润，堪书家之绝笔。 这里并未署张鹏翮之名，却署“信阳子题”一因青羊宫乃是道教宫观，非释家寺殿；二因张鹏翮信奉道教，并对道教理论有卓有见识的研究。他的代表作《信阳子卓录》一书，就是取《论语·子罕》“有所立，卓尔”之义，即独立思考立论，见解卓异超群。的确，全书虽采辑前言往行，然后附以自己的认知论述，加以阐发。是书凡七目：体道、致和、存省、修已、治人、闲道、博物，无不显现张鹏翮卓越见解和高深的道教理论，为多种典籍著录就不足为奇了。一代重臣、一代书家的许多故事，相信会有更多的人来讲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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