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水磨

　　水磨多雨，水磨潮湿，早有所闻。
　　头天住宿在名为“山水人家”旅馆，夜无梦，醒来天色已明。赖床惯了，一时不愿起来，突然想起昨天下过的决心，今天要早早起床，领略重建后的水磨古镇。
　　顾不上洗漱和早饭，走下“山水人家”陡而长的石阶梯，穿过几幢正在修建的农家房舍，踏上竹林掩映着的青石板小路，这是昨天傍晚的承诺，今天早晨和它有个约会。
　　此时，天空下着雨，细细地飘着，看不见雨丝和雨滴，似雾似雨，轻柔如丝，细腻如锦，粘在发上和衣上，欲湿不湿；草青竹翠，叶片上挂着水珠，欲滴不滴。有道是“天降时雨  山川出云”。看远山空蒙，呈淡蓝秀色；近水寂寥，还没有在深沉的睡中醒来；笼罩在氤氲薄雾的寿溪湖泊，江渚一处，礁石几点，笼烟惹湿，浅翠娇青，平添一段清雅别致，又有几缕烟雾在湖面袅袅升起，真不知这雨是天上而来，还是水中而出。
　　雨真是一种极其美妙的上天赐品，雨奇，景更奇。
　　踩着石板小路，脚的感觉传导到心底，就有了奇妙的感觉弥漫，看着那些朦胧潮湿的山峦景色，自己不过是个过客，匆匆的身影站在这里只是时光的瞬间，却以为是远方归来的游子，跌入淡淡的忧伤里。世界这般神秘陌生，面前只是一条雨中流淌的小河在湖泊中歇息。看湖泊心底，有蹒跚长大的我们，纵时光再久，直到老将而至，亦四季如春，仿佛一个别样风采的世界就在眼前，而那些在地震后来到水磨的设计者、建设者，经过了多少的不眠的夜晚和白天，为水磨，为我们展开了这么一幅崭新美丽的画卷啊。想到这，感激油然而生，可敬的人们，你们在自己的家乡，可还做着艰苦建设水磨的梦？
　　走过随河流势的小路和竹林，石梯跌宕起伏，走过一处小广场，开始上小山坡，华丽而不失典雅的万寿台迎面而来。从台下中空通道穿过去，就上了长寿老街。
　　老街和寿溪一样尚未醒来，没有市井的纷扰，街道和房屋都被雨洁净得一尘不染；站在错落有致的石板街道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透着舒心的凉，街道蜿蜒伸展，首尾不能相望；雕花门窗精致古朴，房顶上青瓦反射着雨色天光，雨从沉稳的瓦当跌落，绽出一朵朵莲般的水花，这一静一动，真让人魂魄提升。微雨中街深莫测，狭窄幽静，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隐隐有鸟叫的声音，从街后山坡的树梢传来。
　　史载老街建于明万历年间，历史悠久，出过不少秀才举人，大夫第旧主，曾在广东惠州做过知府。做知府的人，怎么也是个贡生进士才有资格当上“州级干部”吧？想到这，不禁哑然失笑，唤人回想曾经乡间故土的雅士文人，在木屋把酒握着书卷，依着窗，远眺烟柳清风巧扣木门，静听疏离细雨醉唱花荫。在芬芳万载的满袖书香中，跟随古往今来的脚步，寻觅浅吟高唱背后的悠悠传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而读书以考取功名，谋的朝廷棒绿以此光宗耀祖为主要目的。又以董儒、程朱理学，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八股文等维护统治阶级的学术著作为主，为了丰富知识内涵，还要读更多的诗词。诗词经赋是少不了的，历史书籍更要涉及，还要看很多的野史。王冕画荷，范进中举，难怪有人发出“三场辛苦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的感慨。通向士大夫的道路实在艰辛，凤毛麟角有几人？
　　沉思间，一家店铺的门开了，雕花铺门，滤去红尘的浮躁，沉而别致，清冷无声，不似那种哗啦啦惊悚人的铁质卷帘门。据说老街重建中所有的木材都是俄罗斯进口的榉木，木质细腻坚硬，耐腐蚀，经日晒。建设者对灾区人们的爱心，细致审慎的长远考虑可见一斑。一抬头，“相思面馆”的横幅匾额，在细雨中羞答答地看着路人，再过去，“羌城香酥饼”的招牌把雨熏香了，醉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不带一点虚幻，谗得我咽下带着雨的口水。
　　老街醒了，披着薄纱，轮廓清晰地走了出来。街铺原来是那么地多姿芬芳，是不是雨的滋润，雨的浇灌？我站在明代的一座石桥上，看四百年的岁月，把青石栏杆打磨得湿润光滑，桥柱“永固桥”三字烙印着茶马古道上羌族赶马人疲惫的身影：白布裹头，麻布短衫，草鞋踩着路边的泥浆，扬着马鞭，却舍不得落在马身，滴滴答答的马蹄像山涧急促而至的暴雨；喔喔的吆喝声合著叮咚的马铃脆而响的在四山合应、轰鸣。原来，世间的心情，可以金戈铁马的铿锵，可以迂回曲折的温婉，夜晚，一堆篝火，几盏土碗，一瓢或凉或热的水，再柔情如月地洗去马队的尘埃，将雨中流转千年的时光，敲打这沧桑巨变，美妙地在山与水，星与日的水磨，在身前房后飘逸洒落，古老的水磨像一幅色彩淡雅的画卷，穿了新装依然沉静安然，更显深沉古朴。
　　“喜闻韩古调，兼爱近诗篇”，水磨，把曾经朴素的岁月挽留在丰盈如述的这个微雨中的早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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