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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陈布雷:真正的志向是以“言论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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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泓
陈布雷和家人在杭州西湖上游览,船上写有“申报”字样
  《陈布雷回忆录》在大陆出版,此距陈布雷之死已六十多年过去。陈的回忆录早在1949年即有出版,上世纪六十年代香港有过翻印,但错谬之处甚多,这次东方版的《陈布雷回忆录》较之1949年上海二十世纪出版社的影印手稿、台湾传记文学出版社根据影印手稿重新校雠排印的铅字本,在附录内容上有更多扩展与充实,可见这么多年过去,一些史料陆续被挖掘出来。这本《陈布雷回忆录》只写到五十岁止,他本人活到五十九岁,台湾方面透露,“陈氏五十岁以后亦撰有回忆录原稿,惟因关系国家大局者较多,故迄未见正式刊行问世”,从民国史料角度来看,五十岁以后的九年,正是从抗战至国共战争这一段时间,陈布雷置身中枢,辅佐领袖,参与党务,至最后以自殉方式而结束性命,其内情之多,可想而知。陈布雷是有从政日记的,自1935年3月1日,至1948年11月11日止,但见到的只是片断,大部分都未公开。据陈氏家族后人说,日记原件被大陆有关部门没收“保管”,仅有缩影胶卷两份,曾托人带至台湾。1989年台湾《传记文学》刊载的那一部分,转自上海《档案与历史》季刊杂志,大陆方面违反了当初“不予发表”的承诺,遭陈氏家人的异议,此事才停下来。

一,从政不是他的素愿
  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陈布雷其人其事,已不会有太多的人关心,一般都知道他是蒋介石身边的高级幕僚,是蒋最信任的人,“重大决策莫不商于陈”,在大陆易帜前,却自杀身亡。关于陈布雷短暂的一生,应当全面看待,不能仅仅从他作为蒋的高级幕僚这一特殊经历简单概言之,从陈布雷回忆录以及诸多友人的怀念文字中可以知道,从政并非他的素愿,他的真正的志向是以“言论报国”而不是完全投入政治。也就是说,在他四十岁前的十年间,投身新闻界,在沪上,以撰写社论、时评为主,“以敢言与文笔犀利著称”,当时中国言论界,有“南陈北张”之称,“南陈”即上海《商报》的陈布雷,“北张”乃天津《大公报》的张季鸾。
  说起来,《商报》只是商界组织的一张报纸,由上海总商会董事汤节之出资创办,论历史、实力、背景,既不能与国民党的报纸《民国日报》相比,也无法与进步党或改良派主办的报纸《时事新报》相竞逐,“但是商报便凭着布雷先生的一枝笔,在上海舆论界横扫千军,独树一帜,使当时上海的有识之士,除了披阅各报之外,非翻开商报,看看今天‘畏垒’做的什么文章……”“畏垒”、“布雷”是陈布雷的常用笔名,其本名训恩,字彦及,“知道的人反而少了”。曾经做过中央日报社长多年的程沧波回忆:民国十四年(1925)某月,他赴江湾复旦大学参加一次非正式的上海文化人士的集会,有人谈到《时事新报》,也有人谈到《民国日报》,刘大白教授忽然用他的绍兴腔说道,今日上海报纸的言论,哪一个人也写不过陈布雷,“他举出那一篇文章,那一段短评,在座的人都默默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可见陈布雷文字的影响力,邹韬奋在当时称赞他是“我国现今第一流政论家”。
  陈布雷一直认为自己的理想职业是在新闻界,自他三十一岁进《商报》,任编辑部主任,一枝笔撑起了一张报纸,在北洋时代,没有意识形态的羁绊,一张报纸针砭时弊,延揽读者,主要靠言论,陈布雷在回忆录中说,“《商报》基础渐立,销行日广,余与公展、更生(即潘公展、潘更生,作者注)等夙夜孜孜,以充实内容改良纸面为事。余每周撰评论五篇,星期日撰短评一篇……”几乎是每天一篇,设若没有深厚的笔力,非凡的见地,一般人怎能够做到这一点?陈布雷与张季鸾订交,并成为终生益友,也是因为一场笔战,当时张是《中华新报》主笔,双方因某案“反复辩难者约旬日”,引起他对《商报》的关切,却不知谁写的这些锋利文字,惊诧“论坛寂寞中突起之异军”,遂在自己的报上发一短评,“余在报界十年,感寂寞与痛苦久矣,最近《商报》与本报之辩论,其主张且不论,然其攻击之猛,笔锋之锐,令为读者先自感一种愉快,甚喜我报界之有进步也”。陈布雷平日埋首写稿,“自以学识寡陋,深自韬匿,社交宴会,不常出席,即同业之间,亦鲜过往,故沪上报界罕有知《商报》编辑室系何人主持者”,这种低调风格,贯串一生,即便日后被蒋介石看中,留在身边,成为“民国第一枝笔”,也依然故我。一个人能始终做到这一点,而且,是在极大的权力之中,“非在人格修养到了最高的境界不为功”,这是他的秘书蒋君章说的。
  1927年,陈布雷三十八岁,在南昌,与蒋介石首次见面;一个月后,加入国民党,介绍人是蒋与陈果夫。南昌停留两月,即开始替蒋介石代拟文字,其中一篇重要文稿《告黄埔同学书》,就是蒋口授要旨而由他为之起草,“文胆”要务,于此而不可收。其时正北伐,陈布雷对国民革命一直有自己的看法,从内心是认同的,“中国必须以各阶级联合之力量,倒军阀而争回主权”,蒋君章认为“先生对革命,私淑甚早,他在革命运动中,没有实际参加,惟对革命运动,则赞助甚力”。所谓“赞助甚力”,即无论从政前或其后,无非是以自己的特殊才能“代大匠斲”,但事实上,仍不想从政,自谓“去旧业而入公务生活,常觉个性与任务格格不入”。当蒋问起今后的志愿,回答是回沪继续做记者。至次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蒋再次问起,愿任何种职务,交由他自己选择,回答还是愿以新闻事业为终身职业,“若不可得,愿为公之私人秘书,位不必高,禄不必厚……”蒋总算同意去办报,遂离开南京,回上海,进入《时事新报》任总主笔,主持该报的社论,其间,与戴季陶、邵力子、周佛海等人创办《新生命月刊》。
  未料,一年后,蒋梦麟调任教育部长,浙江省政府主席张静江提名陈布雷接任浙江省教育厅长,并征求吴稚晖、蔡元培等人的意见,均表示支持,陈布雷坚持认为自己留在新闻界更为适宜,“自信以过去之成就”,“较之从政,功效必远过之”,甚至向蒋介石表示不就,蒋也赞成,他两次向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提交辞呈,“然均不蒙许可”,只有暂时赴任,“拟稍缓再续辞焉”。以他第二位夫人王允默的说法,当了省教育厅长,“自赁旅社以居,从不携眷,盖每以为不数月即可辞归也”。陈布雷就这样被强行征召而离开了中国新闻界,从此一去未返。当然,除被征召这一特定因素外,与他本人的政治立场也有一定关系。我一直有个看法,文人从政,即所谓“思出其位”,既有个人理念信仰追求、现实环境嬗变、实际能力等因素,同时更取决于政府的态度,也就是说,并非每一个想从政的人都可以从政,机缘与条件缺一不可。对陈布雷来说,则势所不能,蒋对他特别器重,甚至有点离不开他,陶希圣说过这样一个细节:1934年前后,陈布雷还在浙江省教育厅长任上,“蒋委员长要发表文告,一个电话或电报,布雷先生就拎着一个小包,带着他自个用的文房四宝到南京来了,写好了文章,他就悄然回杭州……”
  从陈布雷与蒋介石的关系,或可透视蒋本人对待学术界及报界人士的基本态度。北伐期间,罗家伦就是与蒋介石有过一席谈话之后,才毅然应召从政;1935年,蒋在南京汤山官邸召见清华历史学教授蒋廷黻,命他出任行政院政务处长,不容推辞;抗战初始,在庐山,召见北大教授陶希圣,让他放北大教席,代表国民党中央前往北平指导言论工作,陶有所不解,陈布雷在一旁说:这是命令!所以,陶希圣一直觉得“蒋先生对学术界的人是一种态度,对文官与武官又有不同的态度,而对文化界的报人又是另一种态度,北伐之后,他与北平学术界的教授们有很深的关系,这中间的关键人是丁在君先生……”
  至抗战前夕,陈布雷之于蒋介石,已是侍其左右,如影随形。蒋的重要讲话或文告,大都出自他之手,间或有程沧波等人代拟,定稿仍由陈布雷负责。抗战期间,蒋介石的文告较之前越来越长,他的任务也就越来越重,他在给张治中的一封信中说:“弟自二十四、五年以来,给事于领袖左右,平日谢绝一切酬应,屏绝一切家事,……俾将全部时间,自早至午夜,全归领袖之支配”,这就是他当时的全部生活。不过,陈布雷以报人而从政,报人的本色,即有开阔的视野、客观的分析、独立的批判精神,进入权力中枢之后,往往体现在忠于职守,忠而不愚,保持头脑的冷静,一切非为做官而去,这一点,在陈布雷身上尤为突出,一般人很难做到。
  陈布雷对“学人从政”有过自己的看法,抗战前数年,熊天翼(式辉)建议蒋介石宜在身边有类似智囊团的组织,陈当时力主慎重,其理由是“中国专家有限,有学问而又能以公心奉职、不植党羽、不存个人夸耀观念者更不多,智囊团云,谈何容易……”邵毓麟时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秘书,一次问陈布雷在蒋介石身边的作用和贡献,陈思考了一两天,才回答他:“委员长是全国领袖,系国家安危于一身,譬如说他是‘火车头’,……有时速度太快,路基不平,左右颠簸摆动太猛烈的话,就难免没有危险。我的作用,就等于‘刹车’,必要时可使速度稍减,保持平稳”,邵认为“刹车作用”未免有点消极,陈反问了一句“消极吗”?之后,邵终于想明白,这种“看似消极其实积极的作用”,实为对国家和民众负责的一种心态。

二,在权力中的超然立场
  陈布雷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第二处主任,他的办公地点,实际上,就是“陈公馆”,即他的住宅,“只有两三个职员,有一个字写得极好的金先生,一个办事的职员和一个副官,后来增加一位秘书翁先生,一直到重庆,还是陈公馆。……他不想扩大,始终保持原来的体制”。据秘书蒋君章回忆,陈布雷经常对他们说:“一个人要做二个人或三个人的事,对外要严守机密,个人最好断绝社会关系,凡进侍二处工作的人,一律要较原来职级低两级,以磨练心志,大家一定要抱定做无名英雄的决心”。
  从政后的陈布雷,处于中国政治核心的最里层,“名字不愿见报”,行踪也很少有人知道,“过去他与一般报人一样,也能喝几杯酒,也打几圈牌,他主持商报的笔政,蒸蒸日上,也有许多交往的人,但是这么一个豪爽的人,负起侍从室的职责,掌管蒋委员长的机要,一改过去豪放的生活,为人处事,非常谨慎,非常严肃”。陶希圣在侍从室任少将组长多年,起初还有点无所谓,在陈布雷的影响下,“后来也做到六亲不认了”。每当政局发生重大变化,陈布雷更是保持缄密,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国民政府与美国政府在对日作战方针等问题上发生矛盾,即“史迪威事件”,“那是当时极大的秘密,布雷先生就好几天没有下楼,独自在楼上的小房间里用膳,我们有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陈布雷这样做,就是防止高官不停出入之间有意外泄露,绝对保密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信条”。
  陈布雷在国民党中是一个“超然分子”,这也是报人本色使然。许多有关会议,常以健康不佳为由而不出席。1946年制宪会议,浙江省籍国大代表请他参加主席团,陈布雷特函秘书长洪兰友转达谢意,表示他本人除参加开幕式外,都会缺席。陈布雷在蒋身边二十年,从不恃权,也不建立所谓的势力圈,他在蒋介石面前有保举人才的资格,但从不轻意保荐某一个人,这在派系纷争的国民党内部是极为少见的,“如果布雷先生稍有政治野心,他真可以在二十年的时间中,布置一个完备周密的干部网于全国各部门,成为一个有力的派系领袖,但是布雷先生不惜做这一类事情”。蒋君章说,“当时政治场合有关人事的流行语,是‘谁是谁的人’,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谁是陈布雷的人,这便是先生保有超然地位的结果”。1945年,国民党六全大会,当时大会中有三派一团,组织部陈果夫立夫派、朱家骅派、吴铁城派及青年团,激烈地争夺中央委员的名额,在各方面推荐的候选人名单中,“很多既非对党有何贡献,也非为党延纳人才,而只是出于人事关系,你争我夺,以致总裁很难一一接受。布雷先生目击这样的情况,心情沉痛到极点”。蒋在与陈布雷谈话时,希望能拔擢一些“不偏不欹的人才”,问有没有适当的人选,“为了不忍再增加总裁的困扰”,陈布雷一个人也没有提。
  陈布雷不经常在公开场合下出席会议,引起新闻界人士特别注意,时任重庆《新民报》采访部主任的浦熙修,多次找到陈立夫,希望通过他的关系采访陈布雷,陈答应了。约好时间见面,浦熙修在采访中很冒失地问:先生属于国民党中的哪个派系?陈布雷对这个问题有所不悦,却也没有回避,而是幽默地说:“这个问题好比待字闺中的少女,有人问她:‘你的爱人是谁?’她势必难以回答;我可以告诉你,国民党中我的好朋友甚多,如张群先生,吴铁城先生,陈果夫、陈立夫两先生,陈诚先生,朱家骅先生都是。言下,就表示了他是国民党中的超然分子,各方面他都是很接近,这一迫人而来的问题,便在轻松愉快中,一笑了之”。
  由于陈布雷在权力中保持超然的立场,故常能调和各方意见,而归于统一,甚至运用个人的影响力妥善处理一些紧急事件,1945年底昆明西南联大学潮即为一例。这次学潮之平息,迄今披露的史料已有不少,对陈布雷在其中的作用则语焉不详。这次学潮为民主同盟所策动,而以昆明为最
  时间点又正好在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即将召开前夕。依惯例,处理学潮在行政上属于教育部的职责,新闻发布属于中央宣传部和中央通讯社的职责,青年思想工作属于三青团中央的职责,蒋介石对处理此次学潮颇不放心,特命陈布雷召集一个小组,主持处理各项问题。
  小组成员中有中宣部部长吴国桢、青年团书记刘健群等人,至事态最严重时,蒋介石下令解散西南联大,遣返学生回原籍,由昆明驻军负责办理。命令下达后,时为教育部长的朱家骅,对此令有不同意见,借出巡而离开了重庆,陈布雷对此颇感懊恼,“因为这个命令的如何执行和教育部与军事机关有关,教育部的意见尤为重要,而部长出差在外,无可商量,实使先生为难”。陈布雷毕竟十分了解蒋介石,深知这一命令“只是在启示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是一定要解散西南联大”,若真把西南联大解散,必成为一些人鼓动各地学潮的藉口。经小组会议详加讨论,认为此次学潮的症结,为少数职业学生与左翼教授所煸动和裹挟,多数学生和教职员工对此持冷静态度,完全可以做说服工作。因此,由陈布雷发电向蒋报告,西南联大学潮问题,正在设法疏导,请暂缓解散;同时,实施疏导方案:设法暗示校方和员工,最高当局有解散学校并军事接管的筹划,为了学校的前途,大家应当挺身而出,疏导学生,不再受裹挟;恳请有条件的学生家长协助召其孩子暂时返家,等复课时再归;通知昆明部队做好临时接管学校的准备。此次政治协商会议,是重庆谈判后的一次重要会议,国共两党都十分重视,事态只能平息而不能扩大,陈布雷的主导意见得到认可,于是从多方面入手,“尤其是置身事外的教授们为了学校的前途,不能不晓谕学生,发生极大作用,最后只余下极少数的死硬分子,只好自行散去,风潮得以解决”。
  陈布雷处事之谨慎与细密,大率类此,也可见在处理公务时的担当,因而一直深得蒋介石的信任,总是称他“布雷先生”。

三,最后主持的一个机构
  陈布雷最后的正式职务,是中央政治委员会秘书长,其会长由蒋介石兼任。不过,他还另外主持一个小机构,即宣传小组,“罕为外间所知”。
  抗战结束后,1946年底的“制宪会议”,国共分歧很大。“从那时起,宣传方面的问题便日益严重”,蒋介石开始重视这个问题,经常与一些重要人士会谈。蒋介石主持的这个会议习惯被称之为“官邸会议”,宣传小组则为“官邸会议”做准备,本质上是“官邸会议”的秘书室。
  这个机构十分简单,也很低调,正是陈布雷的一贯作风。陈作为小组召集人,参加会议者均为中央组织机构和宣传部门负责人,包括陈立夫(组织部长)、董显光(行政院新闻局长)、邓文仪(国防部政工局局长)、李惟果(中宣部部长)、黄少谷(后任中宣部长)、张道藩(文化委员会主委)、陶希圣(中宣部副部长)等人,主任秘书是徐复观,秘书谢然之、蒋君章,地点在南京湖南路508号陈布雷公馆。这个小组会议前后持续有一年多时间,“除了有关系的人之外,外间始终无人知道”。陈布雷死后,这个宣传小组由中宣部长黄少谷主持,程天放继任中宣部长时,已是1949年的春天,“宣传小组事实上已经停顿”。
  有个细节仍可见陈布雷的书生本色。这个小组虽属幕僚性质,并不负责执行任务,有时也要支援具体的行动。1947年秋冬之交,蒋介石特拨一笔款项,交宣传小组专用。正值法币币值急剧下降,有人建议陈布雷把这笔钱换成黄金或美钞,或可发挥更大的效力。陈布雷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称与国家的法令法规相抵触,只同意把这笔款项以“宣克成”名义分别存入几家银行。第二年秋,翁文灏政府推行币制改革,以金圆券代替法币,三百万元法币折合一元金圆,这笔巨大的资金,兑换成金圆券不过区区数千元,陈布雷叹道,“我们为了守法,牺牲了国家的利益,却便宜了金融家”。
  这时国民党政权正面临两个重大危机,一是军事上的挫败,二是经济上的恐慌,尤其金圆券实施后的限价政策,已发生动摇,“国统区”人心惶惶。由此各方面意见纷然而起,多想经陈布雷而上达蒋介石。有的用书面陈述,有的当面请见,也有直接以电话互谈,蒋君章回忆:“凡是要见先生的,除一二具备排闼直入的熟客之外,照例由我代见;书信也向来由我们代拆。……但先生自己也难免听到一些不乐闻的议论,所以居恒郁郁不乐。有的根本瞒不住的,例如当时食品已造成黑市,……山西路一带发生抢米风波,先生的办公室距山西路不远,呐喊人声,时入先生耳中。先生多次至后窗遥望,表情凝重,无语而退。”
  1948年11月12日深夜,在无任何预兆之下,陈布雷服下大量的安眠药,气绝于次日凌晨,终年五十九岁。陶希圣11月13日日记有详细记载:上午十时半,陈修平(陈启天,时任经济部长,作者注)兄正在寓谈时局,蒋君章电话,请立即往湖南路。余即搭修平车往,过经济部,易车送往。至湖南路508门口,见陈熊两医官匆促进门,叔谅(陈布雷之弟陈训慈,作者注)含泪,知不妙,急入上楼,见布雷先生仰卧,面色黄,口张不闭。陶副官查安眠药瓶,知其已吞百粒以上。医注射强心剂无反应,已于三小时前逝世矣。惟果芷町后来,见遗书致余等三人者,皆哭。遗君章书命注意发表消息,勿为反动派所利用,乃商发一新闻,谓系心脏衰弱及失眠症,心脏突发致死。正午总裁将遗书,欲发表。余往述遗书云云,乃决仍余等所发新闻。
  陈布雷之死,国民党高层无不震惊,太突然,也太令人意外!以陶希圣的日记(1948年11月16日),当时“流言盛行,谓布公主和,或反对某些政策等”,可见他的死引起震动和种种揣测。陈布雷外甥翁植耘(陈氏五妹之子,早年做过郭沫若的秘书,作者注),以及滞留大陆的副官陶永标在香港报刊发表有关陈布雷的文章,言及陈之死是对蒋的“尸谏”,跟随陈布雷七年的秘书蒋君章针对翁、陶二人之文提出不同看法,尤其所谓“尸谏”一说,认为“与事实完全不合”,是对布雷先生的“大不敬”。“尸谏”这一推断,不知有何根据,连留在大陆未走的张治中也不相信这个说法,认为是一个“疑问”。
  1986年,陈训慈写过一篇《先兄陈布雷杂忆》,文中称胞兄“深陷在这一小圈子内”,只能顺从蒋介石的刚愎做法,勉力为之尽忠到底,“他的路就只能愈走愈窄,以至无路可通,最后只有结束自己生命的一途了”。在他看来,陈布雷身边的友人,包括秘书蒋君章在内都是有问题的,陶希圣凭藉蒋介石的支持和陈布雷的信任,成为宣传小组中的有力分子,“在某些问题上,他甚至可跳到布雷头上招摇自显”;蒋君章与“中统”有来往关系,陶任第五组长后,则向陶靠拢;所谓CC系人物陈立夫,对先兄曾有过一次胁迫,邀至密室非要他加入CC不可;张治中、邵力子等人是“较开明的”。此文1997年在台湾《传记文学》刊出后,立即遭到仍健在的陈立夫的反驳,陈氏说他本人与布雷先生相知甚深,“绝不可能用此愚蠢的方法”,若有其事,蒋介石必会惩罚他,即使陈布雷不告诉蒋,戴笠之特工组织,“亦必揭穿此事面告蒋公”,陈训慈完全是在“捏造故事”,甚至有意点出“有人称其为共产党员”。
  陈训慈并没有去台湾,他反感的那些人,都去了台湾;张治中、邵力子等人,则留在大陆。从陈布雷遗书看,其中有给陶希圣的,也有给蒋君章的,至少可以说明临死之前,对他们还是十分信任的。陈布雷侄子陈约文在台湾,1989年陈布雷百岁冥诞时在《近代中国》杂志撰文追忆二伯父,语气与陈训慈的文章区别也较大。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两岸对于历史的叙述和语境不同,难免出现较大的差异;因此,不论大陆或台湾,倘若意识形态色彩不褪,对历史人物就很难有一个客观判断。但不管怎样,陈布雷作为一个报人而从政,在最高权力核心中二十年,位高而权重,始终能保持报人本色,勤勉奉公,清廉自律,非一般人所能及;易篑时,发现箱中遗款仅七百元,一切存款不过三万元,甚至在给秘书的遗书中特别交代,“寓中新沙发三把及单背椅十把,系宣传小组之物,应移交宣传部”,如此公私分明,这样的人,无论在当时还是今天,都是少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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