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春意酉阳

涂军娅 · 发表于: 2014-5-8 21:40:20

　　正是辛卯春分、清明之交，桃花初放时节，有幸被“桃源居士”石先生邀请，到重庆酉阳采风，听说那里有千年古镇龚滩、桃花源、土家山歌、苗家摆手舞……每一个神秘的符号都让人心动，我欣然前往，去后发现果然不负美名，不虚此行。
　　从酉阳回来多日，回放美丽画面，透过定格的光影，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一方神秘大山深处的淳朴静谧，耳边仿佛依然回荡着《木叶情歌》、《六口茶歌》的浪漫有趣旋律、漫步在洒满阳光的龚滩古镇、穿行于细雨飘飞的龙潭雨巷，悠然寻觅在山花烂漫的桃花源中，船游百里山水画廊的乌江和阿蓬江、放歌烟波画船的后溪水寨、摆手欢舞在腴地乡上腴小学操场的熊熊篝火旁……
　　那里山青、水秀、人美、酒香、歌美，仿佛一坛甘醇的千年陈酿，让人沉醉、通透和回味无穷。

2011-03-31 11:29:22 DSC_0395.JPG 保存到相册

龚滩古镇：一樽千年陈酿的包谷酒

　　古镇的宁静总是让人向往，而站立在绝壁上的古镇更像是一串神秘奇妙的音符和一曲大气浑然的乐章。俯瞰乌江的龚滩古镇承载着巴人和土家人千年的梦想，被古今无数游人赞叹、欣赏和玩味着……，画家吴冠中先生曾到此游览，感叹这 “是唐街，是宋城，是爷爷奶奶的家”，并创作出一幅《乌江·老街》的画作。
　　此刻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个龚滩是因上游修电站被迫搬迁到下游重新建造的。遗憾不能看到古镇的原貌，只能从部分留存的老砖、木门和干栏上依稀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作为今人对古镇历史文化的记忆重温。冉家院子里陈列着老船家的劳动工具，木板墙壁上的老照片展示着搬迁前的龚滩老街巷、乌江纤夫（男女老少皆有）、来小镇拍摄电影、电视剧的剧照，店主热情自豪地介绍着：“那是《桐子花开》的剧照，这是《武林外传》里的佟掌柜闫妮、她旁边那个就是我，呵呵……”话音刚落，立刻引来游客的一阵闪光、合影。
　　古镇很清静，听当地人说，大山里的年轻人出去打工了，小孩子坐在石阶上看着络绎不绝的游客，懵懂猜想着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老大爷在门槛外的木条凳上晒太阳聊天，老太太编织着清明祭祖的挂青用品。重建的西秦会馆、织女楼、董氏祠堂、船工客栈还能展示出当年盐商往来的繁华龚滩码头景象。
　　建筑是一部用建材写成的史书。大山深处乌江之滨、绝壁之上的龚滩古镇依然保存着巴人和土家人的建筑语言、巴文化的象征──吊脚楼。那依山而建、原木穿斗结构的吊脚楼、那些长长短短支撑墙体的不规则木杆、横空挑出的“耍子”（相当于小阳台），光滑的石板路，仿佛是古巴人和土家先民在悬崖绝壁上镌刻的一幅错落有致、线条简洁明快、古朴浑厚、妙趣天成的木版浮雕画，更像是他们用心谱写的一曲生命乐章，更让人感叹巴人的智慧勤劳、顽强生存能力和轻松灵动的艺术天分。当你走进它，翻开那古老“乐谱”时，随着章节情绪和节奏的波澜起伏，那吊脚楼、青石板、古镇街巷的各种人声与自然音响交织碰击、仿佛渲泻奔涌出一曲激情高亢、一唱众和、传唱千年、撼人心魄的“船工号子”。
　　穿过铺洒着浓淡阳光的街巷，转过几个曲折弯道，抬头望见一个小巧别致的两层木楼，斜伸出的竹竿上飘舞着店招“田氏阁楼”，凉亭的内顶悬挂着古镇特有的绿豆粉丝。中午在这里用餐，满桌的新鲜蔬菜、乌江鱼、菜豆花、龚滩老腊肉，琳琅满目，新鲜诱人。微风轻拂，大家围坐畅谈品尝，大快朵颐，丝毫没有喧嚣城市中的厌食烦腻，餐桌上的土家包谷酒清醇甘冽，开胃畅怀。几杯过后，见窗外柳丝迎风轻舞，阁楼恍如船般轻轻摇曳。到底是风动、树移还是楼动，此时已不再重要，只感觉身心飘逸，如登临一叶轻舟，随时光的长河飘逝，穿越回溯那1700多年的龚滩梦，只恍然记得在此上船，却不知身在何处，心归何处……
　　龚滩梦回，我们又乘坐现代机动游船，沿乌江百里画廊往贵州方向一路行进，两岸青山依旧葱茏，但已不见旧时猿影，也不闻乌江纤夫的劳动号子，只能从神女峰、半淹的吊脚楼和巧夺天工、让人惊叹的风雨廊桥看到这里曾经的辉煌文明。同行诗人感慨：为什么越是深山里的人越能够如此耐心精心地去建一座桥！我想，也许他们是把这桥当作神圣庄严的艺术品和通往外面世界的重要桥梁才产生出了这样的杰作！而现在城里人心灵少了些静穆庄重，多了些浮躁、功利，因此难出精品大作。
　　春日的乌江寂静秀美，碧波荡漾，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初见她时就引发起同行文人墨客不少诗意想象，诗人孙建军看了第一眼就脱口而出：“这样的水不能多看啊，她会害羞的！”船至阿蓬江，他又灵感一动：“看来这里的人都是诗人！”我问何以见得？他说：“要不怎么连河流的名字都是：啊──蓬江！”众人笑倒。在船头观景的人们更是兴奋，不知是谁的提议，男女自然排成两行，开始对起了山歌，那首著名的土家山歌《六口茶》被普及、传唱和全新演绎，人群越聚越多，大家高唱着：“（男）喝你一口茶呀，问你一句话。你的那个爹妈（舍）在家不在家？……（女）你喝茶就喝茶呀，哪来这多话？……”，城里来的文人们从这种古老的民间对歌形式里找到了无穷乐趣，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复又燃起生命的激情，激荡出心底的波澜，在即兴对歌中兴致高昂，酣畅淋漓……
　　船回龚滩，遥望整个古镇笼罩在一层春日的灿烂阳光下，仿佛一樽金灿灿的千年陈酿包谷酒，让人沉醉忘言、心动忘归……

2011-03-31 10:39:56，大山里的孩子 DSC_0297.JPG 保存到相册

后滩水寨：木叶情歌浸润的芦酒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似无情还有情。”唐代诗人刘禹锡曾来到巴渝山区，听过巴人传唱千年的“竹枝”歌，一口气写下九首《竹枝词》，这最后一首成为了千古名句。该词将巴女的天真纯洁，情郎的聪慧展露无遗。北宋文人黄庭坚也曾写过：“《竹枝》歌好移船就，依倚风光垂翠袖。满倾芦酒指摩围，相守与郎如许寿。”这些竹枝词和山歌便是土家儿女传情达意的最好写照和媒介。
　　土家摆手舞曲中有一首《木叶情歌》：“大山的木叶烂成堆，只因小郎不会吹，几时吹得木叶叫，只用木叶不用媒。高坡点荞哪要灰，哥妹相爱哪要媒，要得灰来荞要倒，要得媒来惹是非……”。木叶情歌表达出土家男女自由恋爱的风俗民情。大山里的木叶俯首即拾，作为天然的吹奏乐器，音色清脆如鸟鸣。吹奏木叶还是衡量一个土家男孩是否健康优秀的标准。能吹奏好听木叶的男孩肺活量大、头脑聪明懂音律，更能赢得女孩们的亲睐。这次去酉阳的路上，汽车上反复播放着酉阳民歌，记忆深刻的就是这首《木叶情歌》，后来我们有幸在酉阳后滩古镇的水寨里亲耳听到了这首由木叶吹奏的情歌。
　　当天的后溪古镇烟雨朦胧，山水和索桥、水寨天然成画，我们乘木舟游览于天水之间，好一派烟波画船的诗情画意。同船的民歌传承人热情地与大家分享讲解着风趣热辣的酉阳山歌，它们多以情歌为主，大家专注聆听，还有人拿出纸笔认真记录着。一路欢歌笑语，来到中心水寨的一艘大船上，大家一面品尝着美味的鲜鱼火锅，一面畅饮着竹节美酒。趁着浓浓酒意，激情的对歌氛围再次燃烧升腾起来。几桌人纷纷毛遂自荐表演节目：歌曲、戏曲、诗歌朗诵争奇斗艳，比赛不断升级，后来两位当地的民歌传承人的对歌斗智逗趣，让人捧腹开怀，掀起这个赛歌会的精彩小高潮。笑声刚落，一声清脆的木叶响起，一对“金童玉女”出现，旋即演绎出一首山里人深情火辣的爱情畅想曲。吹奏木叶的壮小伙是餐船上的厨师，配合著唱歌的俏丽姑娘，你吹我唱，眉目传情，此情此景瞬间将人们的思绪拉回到大山深处的热烈呼唤……
　　山里的男女有木叶传情，哪里还需要媒妁之言。这木叶仿佛现代男女的网络书信和QQ传情，但用真情吹奏的情歌更比虚幻的网络情书更加真实炽烈。听得高兴时，大家纷纷拍照留影，击掌高歌。一转身，看见诗人孙建军正双手紧握一片树叶，鼓着腮帮使劲吹着，看那神情令人忍俊不禁，笑问：“孙老师是想把树叶吃掉呢还是要吹响啊？”他一脸认真地研究翻看着手中树叶，鼓着双眼不服气地说：“我昨天在酉阳的金银山上捡了一大把树叶，回去慢慢练习，我就不信吹它不响！”众人再度笑翻。
　　木叶歌好移船就，风光旖旎传情韵……放歌雨中的后滩水寨，正如畅饮一斛由土家情歌浸润酿制的芦酒，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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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潭古镇：红色文化的大曲

　　还没到龙潭古镇，就听说龙潭中学在酉阳各镇中升学率最高，想必自有一种力量促使学子们不断努力奋进，难道是渴望走出大山的强烈心愿吗？后来得知龙潭古镇历史文化悠久，早在1925年，四川省立第五中学就设在这里。国民党元老、孙中山大总统府秘书、原四川省人民政府参事王勃山，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中国工人运动著名领袖赵世炎，教育家赵君陶，革命家瞿秋白的夫人王剑虹等也都诞生在龙潭古镇。也许是红色文化的力量引导着孩子们发奋学习。
　　次日清晨，沐着丝丝春雨，行走在古老的龙潭镇，发现其民居和老街巷保存较好，砖木结构的民居鳞次栉比，用火砖砌成的风火墙随处可见。木结构的房屋一般人家是“三柱四棋”、“三柱六棋”、“五柱八棋”，大富人家有几个“四合天井大院”，读书楼、绣花楼等一应俱全。临街用木板装修或以砖泥砌成的出售货物的柜台别具特色。这里的人气显然比乌江边的龚滩古镇更旺些，毕竟从未搬迁过，老人们在门口看报、抽烟、聊天，品茶，孩子们在雨中追逐、玩雨伞、骑儿童车，赶集的年轻母亲撑着一把大雨伞，遮住身后背篼里酣睡的孩子。商店门前卖菜的竹篮里堆放着都市里难得见到的新鲜蔬菜，经过春雨的梳洗，发出绿油油的光彩。一个中年妇女在古老的六角井前洗衣，吴家大院里跑出一只热情的小黑狗，欢天喜地迎接着远方的来客……
　　古镇蜿蜒错落的青石板街，在蒙蒙细雨中显得更加光洁黝黑。在江南没见着雨巷，在龙潭却见到了。昏黄路灯下，雨巷的青石板倒映着一缕天光，一幅怀旧的油画意境浮现眼前。在古镇淘到一个编织精巧的小背篓，背着它穿行于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曲曲折折的雨巷里，仿佛回到了童年的闲散烂漫时光。
　　听说古镇上还有文昌宫、天后宫、轩辕宫、禹王宫、万寿宫、龙王庙、火神庙等，我们只看了万寿宫就被震撼了。这座曾为乾隆帝下江南准备的行宫大气精美，听说贺龙元帅和他当时的秘书沈从文也曾在这里办公和居住。进门处那个雕梁画栋、翘角飞檐的老戏台在一株姿态优美、高大茂盛的紫荆花掩映下更显秀丽壮观，大家忍不住都想上去踩踩。踏着木楼拾级而上，木板嘎嘎作响，仿佛向我们击节倾诉着发生在这里的一段段前尘往事──作家沈从文在龙潭写过18岁“女匪首”王幺妹的故事；女作家丁玲描述过古色古香的龙潭中学，戏剧家田汉在离别龙潭的时候，吟下“酉阳孤塔隐山岚，巨石撑天未可探，闻道鲤鱼多尺半，把竿何日钓龙潭”的七绝诗。抗日战争时期，为了躲避日寇侵略，龙潭镇又成了国民政府金融、纺织、汽车、军工的搬迁地，镇上居民猛增到五万人，当时就有“小南京”的美誉……
　　离开时已是黄昏，回望夜幕中的龙潭古镇，在一户户窗棂透出的温暖灯光晕染中，显得如此古朴沉稳、宁静悠远。曾经的悠久历史和红色文化，又如一缸上等大曲，散发飘溢着后劲十足、回肠荡气的酒香，久久地感染和激励着后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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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军娅 · 发表于: 2014-5-8 21:57:50

桃花源：陶渊明的村酒

　　不为五斗米折腰、隐居乡野的陶渊明远离樊笼、重返自然，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神仙日子，最惬意的赏心乐事就是与乡邻好友对饮闲谈。
　　陶令好酒，酒润陶诗，先生在美酒的润泽下产生出了大量的美诗、美文，那千古名篇《桃花源记》也定是在酒香漂浮的朦胧氤氲中诞生的。正如他在《饮酒二十首》的自序里提到的酒中深味：“余间居寡欢，兼比夜已长，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然复醉。既醉之后，辄题数句自娱，纸墨遂多，辞无诠次，聊命故人书之，以为欢笑尔。”另有“故人赏我趣，絜壶相与至。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父老杂乱言，斛酌失行次。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松下畅饮的野趣和乡邻的淳朴善良，让陶渊明的身心彻底放松，于是构想出一个宁静淡泊、与世隔绝，人情味浓郁的精神彼岸──世外桃源，这个桃花源让世代文人向往不已。
　　本来虚构的桃源无迹可寻，但世间偏有巧合之事，大自然鬼斧神工，自然形成一些景色，让人感觉与想象中的桃源竟有雷同相似之感。酉阳的4A级风景区桃花源就让人有惊艳之感，高大雄奇的山形地貌，神奇的山门山洞，豁然开朗的田园，满山初开的桃花、海棠，让人流连忘返。只是不见远古农人，但见穿梭其间的各地游客和苗家装扮的美丽导游，才知是身在当下而非穿越了时空。
　　虽说这里是后人依照天然山势形态的再造之境，不过也有重要依据，此处曾是秦始皇焚书坑儒时，秦人负笈藏书的地方，可见其历史悠久，偏远避世。这个桃花源内不仅有山水田园、竹林村落和名人伟人题写的碑林，半山腰上还有个秦人洞，因此次时间紧迫，未能登临游览，留下些许遗憾。
　　有人感慨景区内景色虽美，但感受不到《桃花源记》里描绘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农家情景。待我走马观花地浏览了酉阳的山山水水，却忽然发现：整个酉阳的山水田园不就是一个天然的桃花源吗？它宁静悠远，自然淳朴，如滋润陶渊明美好诗文的村酒一般，让人心怡神舒，又如深山玉泉一般荡涤出灵魂深处的静谧和诗意。
　　……
　　此刻，手捧一杯从酉阳带回的包谷酒，顺着淡淡飘溢酒香，回味酉阳的山水田园与历史人文画卷，隐隐感觉在传统与现代交织中蓬勃发展的酉阳，正如雨后春笋一般节节生长，又如一坛重新开启的千年陈酿，期盼走出大山外的人们能时常回来对酒当歌，期待山外的游客前来品尝分享它积淀数千年的古韵和醉人醇香。
　　抿一口杯中清润酒液，品味丝丝清冽芬芳，我知道明朝酒醒不会忘记桃源在何处，那里的美景标识已刻入心底。我知道明春花开时节，循着那醉人酒香，还能原路返回桃源去……

涂军娅 · 发表于: 2014-5-8 22: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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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近巴蜀] 沉醉春意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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