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山水间的姿势

mbldk · 发表于: 2014-5-23 14:59:10

──纪念殷世江先生

⊙作者：廖大康

　　风送水声来枕畔，月移山影到窗前。“大康，我冤哪……”托梦于我的你，生动神情依然如故，醒来却是空了无痕。展转遣倦床榻，再难入眠。
　　月余之前，英年才刚61岁，曾任四川省作协常务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的你因病突然仙逝，这个噩耗，对于我们这群与你相识并共同畅意文学江湖十年，交厚言深的马边文学爱好者来说，不谛六月飞雪，晴天霹雳！三才主席、书龙、雪花等文友相继撰写悲伤欲绝、痛彻骨髓的缅怀文字，含泪抒发难以割舍的思念之情……“世江老师是因为病情误诊误治才英年早逝的。”许是三才主席的这句话震撼我心，方才有那梦吧。
　　记得那是2003年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氤氲迷蒙碧波荡漾的马边河上空，轻灵的燕子穿云破雾，河畔古城墙头，目睹千年马边沧桑历史的几株黄桷树，恣意伸张着枝蔓，叶绿油亮成一道别样风景。在三才主席的热心撺掇中，你以一种特殊的姿态来到小县城马边。只是约长我几岁的你是省城作协常务副秘书长，我是山区小县作协秘书长，因了这个还算冠冕堂皇的因素，大家既尊敬又亲切调侃的称你为“殷秘”，称我为“小秘”。我从第一次浅浅的坏笑着称你“殷秘”后，就一直没改过称呼，可你却一直亲切地叫我大康，从没叫过我“小秘”。不知什么缘由，我和你一见如故。本来我和你比，在各方面都相去甚远，但从相识起，言谈举止、音容神情间，“殷秘”从没有瞧小过“小秘”，“小秘”也从没有仰视过“殷秘”。后来十年间，我们偶尔相聚，依然亲密无间，常常勾肩搂背，甚至“没大没小不管不顾”的开些荤玩笑，愉悦畅快之情不可名状……渐渐的，在我心里，我把你当成了我的芬兰之交。
　　得知消息时，你已离开一周，三才主席已写出《一直忘不了你的微笑》，并嘱托我撰写悼念文字。我当时哪有心思去想文章的事！当天下班回家，我叫爱人撤走桌上的荤腥，只留下两碟素菜，虽未备银烛香钱，但我恭敬地向北面望成都，手举满盏素酒，遥相祭奠：殷秘，“小秘”在小凉山上为你送行了……你在天之灵感受到了吗？
　　之后，我多次提笔，撑额沉思，不知何故，总也难以成文。昨天下午，再读书龙《前生的回眸》，又一轮新的伤感浮上心头，痛心长叹，感喟之态，花也溅泪！骤醒的夜梦，让我浮想联翩，在这寒星闪亮的五月夜，你来到小凉山并托梦于我，是不是在责怪我没有书写怀念你的文字？抑或是你为还没有兑现你对我的承诺而来？那是几个月前，我打电话给你，我懒惰拖拉写了十年的长篇小说《寂寞红》完稿了，你当即承诺要做推荐事宜……我们相约今年暑期面晤成都，我一直满心期待着呢……
　　此时此刻，我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我一定要写点什么！整理思绪，还是有些许纹乱，沉思默想之间，你在小凉山水间那些温暖而又独异于人的姿势，雕塑般清晰的浮现在我脑海深处……
　　风是有姿势的，风的姿势只有弯腰的柳树、荡漾的水面才能读懂。阳光也是有姿势的，向阳的花朵以它明媚的形体诠释阳光的姿势。你，我们尊敬而又热爱的“殷秘”，我隐约发觉，原来，你在小凉山水间给我留下的最最深刻影像就是那些我曾经忽略了的你的各种姿势，站着的，坐着的，行走的，握手的，拥抱的……只是，与你在一起时，我并没有用心去理会，更没有认真去解读过你的姿势。
　　那是认识你后第二年的夏天，你再次来到马边，天气特别酷热，烈日当空，白云流泻在莲花山巅翠绿的松涛之间，虽近傍晚，暮光夕照中，小县城里还是热气腾腾。你和我们这批边城文学爱好者相聚马边河畔黄桷树下，你光着脚丫站在河水中，不时弯腰挥手，捋起轻轻流淌着的清亮河水，满脸兴奋和愉悦之情。可能是细心的你发现了岸边几双渴望的眼睛，便立即吸鞋上岸，还没等你落座，大家便纷纷与你共游文学王国去了……
　　“廖秘书长，你过来！”三才主席有些严厉地叫住插不上嘴提着啤酒瓶正想下水的我：“昨个搞起得！你这个小秘书长还不快来向省城的大秘书长报告请教吗？”我转过身来，你正笑盈盈地看着我，举起你那有力右手向我洒脱地招招，我礼节的微笑着来到你身边。“大康，听说你在写长篇小说？女主人公美得很哦，是不是？”你简短幽默的问话入耳亲切，让我强烈地感觉到我们之间心与心的距离瞬间拉近……我没有谈我的小说，而是很认真的请教你搞好协会工作的法宝。你轻轻挥挥右手：“不谈这个，再说做协会秘书工作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窍门可说。我今天只想听你说说你的长篇。”我接过你递来的茶杯，润了润嗓子，就我小说的背景、立意、主题、人物、故事情节等侃侃而谈……周围好静，只闻汩汩流淌的河水声……突然，我看见你左手掐着香烟，右手紧托下巴，眼眸明亮，上身微微歪斜靠在椅上，一动不动……你专心致志静穆庄严的姿势烙印到我的脑海深处。我浮动急躁的心绪一下子归于平静安稳……“写好后一定给我看哦。”你浑厚的声音让我记忆犹新。
　　几度物换星移，你的身影在又一个炎热夏天再次来到小凉山，同行的还有好几位省内知名作家。我负责接洽联络陪同等主要工作，“大康，别紧张，他们都是到马边来消暑逛耍的……”你附耳低言，面授机宜，让不胜惶恐紧张忌惮的我渐渐放松了。
　　按照日程，省作家们要到我工作过十多年且非常熟悉的荍坝小镇采风，领导安排我担任向导和解说员。荍坝境内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三国遗迹比比皆是，数十公里丹霞地貌雄险奇幻。在石丈空，我卯足劲头解说：“石丈空之名正是因当年诸葛亮南征时在此十连败而得……明朝时马湖府兵备道陈禹谟在崖壁上雕刻《石丈篇》，‘来登石丈空，天险足称雄’……”我卖力的解说显得苍白，作家们早被激湍的清流，啼鸣的飞鸟，如画的山林吸引，纷纷嚷嚷奔赴而去……这时，只剩下你一个听众，面朝屹立入云的山崖，侧头偏向我，微张着嘴专注的倾听着，面颊和脖颈上淌着油亮的汗珠，也顾不得去擦。我停住嘴，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你也像是突然想起似的伸手抹汗，我俩对视片刻，会心而笑……
　　在荍坝古镇，险象环生的吊脚楼，古色古香的灰色瓦屋，紫红光亮的石板街道……你带着大家和我一起触摸它千年历史的余温。“现今这里的居民，有些就是僰人和诸葛亮部将的后裔。”你一边对我点头，一边仔细地审视，并弯腰抚摸那些木头石块，搜寻着远古居民的痕迹，考证着我的说辞。“大康，你给我们讲点这个小镇的故事行不？”看到你真挚期望的眼睛，我便滔滔不绝地讲述“两半截街”的故事。许多年前，在墨蓝色的苍穹下，一盘金黄的月儿高挂夜空，点点繁星闪缀，倾斜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小镇。住在小镇上街和下街的向、王两姓人家，贫富差距很大，而且矛盾不断，相互斗志，每当在这种月圆之夜，下街向姓人家总要聚众而食，且大呼小叫──吃肥肉喽！吃瘦肉喽！王姓人家嫉妒而好奇，便从窗缝窥视，原来向姓人家桌子上摆放着的只是两碗罗卜，一碗白的，一碗红的……大家开怀畅笑。你拍着我的肩膀充满信任地看着我：“你应该写写这个小镇，你能写好……”受到你的肯定和鼓励，不久之后，《在荍坝古镇触摸历史》一文在川报以半个版面的篇幅文图并茂刊出。后来，你的鼓励和信任继续发酵，我陆续撰写发表了许多描写马边民俗风情、山水风光的稿件，先后10多次获得省市杂志、报纸副刊一二等奖，并收集出版了《红尘以外》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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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每次你来马边，我们都欢聚一起，我清晰的记得每张画面。
　　──在三河口千亩雪白梅花林中，你留下爽朗笑声的夸张姿势。在彝族古城堡遗址，你轻抚已经风化了的石头，面色凝重遥望远方，留下永恒的姿势……
　　──在县城大东门外乱石嶙峋的河滩上，有你猫腰弓步抓拍夜色人影的幽默逗乐姿势……
　　──在荍坝川牛鼻、观音堂、洪溪岩等十余处景点，有你挽袖扎裤穿林渡草，探古寻幽的飒爽姿势……
　　──在人迹罕至的石梁周家沟高海拔茶山，有你好奇探究，凝眸思索的思想者姿势……
　　前几天，你生前的密友牛放、雷康一行来马边，我们再次到了荍坝，山水依旧，风光依旧，而你却不在，也没人忍心在此时此刻提起你。睹物思人，我想起了你的魁梧的身影，你微笑的面容……我“捉住”同行的女士们，大声的调侃使坏，大声的说笑逗闹，她们骂我疯骂我狂，可她们不知道，我只是希望在这个你我都很熟悉的地方，用我夸张的声音填补你的空缺，我想你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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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独坐窗前，寒夜不寒，我顿然明悟，原来你的姿势，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幽雅，包含着对马边这方黑土地的深情，对马边文化事业的极大关注，对马边文学爱好者们的相知相爱、认可认同和挺力托举……
　　我相信，殷秘，你在美丽的天堂里，一定会继续保持你那独具人格魅力的姿势，默默地为小凉山人昭示文学艺术的方向，吸引着影响着鼓舞着小凉山文学爱好者们不懈攀登文学的高峰。

2013年5月19日深夜写于马边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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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才 · 发表于: 2014-5-24 11:57:10

　　细读大康全文，感慨多多。

　　情义无价！

　　历史，将永远记住那些激情洋溢、重情重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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