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倒下的树、抽烟的历史

──张哮散文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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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悬崖上的梦
http://www.phoer.net ! E$ z/ Z- [3 H$ n/ g7 G- L2 F7 n! Q6 l　　一梯，两梯，三梯，他离死亡越来越近。
　　山腰上，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了，他看见一个自己从没有见过的大海，那样的海水比冬天的黑夜还要低沉，四周是空寂，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他有了生的念头。
　　二月间，他想起家乡河边的柳树开始抽芽了。那也是他离开的时候，一切都是冰凉，象背上压着厚厚的云层。事实上他并不惧怕严冬，他惧怕的是那些始终都不让他感觉出生机的世界。风把他带走了，他说四十岁就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他真的做到了。于是他从遥远的故土来，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他要去做自己的梦，那个梦在陡峭的悬崖上，那里离天更近。
　　他已在这座悬崖上攀爬了几个时辰，他偶尔抬头看见了一个公用的电话亭，是用来求助的。据说那是一个人在觉得结束自己之前，后悔时候用的。而对于他，他根本就没有打算结束自己，他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仅此而已。对于那些活着想让自己走得远的人来说，那就是一个象征，一种新的诱惑。
http://www.phoer.net & B9 ^) s& |: u" R) f, R　　所有的诱惑都在他向上攀登的那一刻向他涌来，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他。他感觉到涌过来的是自己的家园，是故土，是妻儿，是一回头就无法放弃的亲情。他不敢回头，依然有涌来的山风，有儿女情长的哀怨，他自己知道，高处才是自己要去的地方，那样的地方紧挨着天堂。
http://www.phoer.net % A6 L# V% }& |4 N, o　　他从没有到见到过真正的大海，这并不重要。当他站在了悬崖顶上，海风吹来，他望着远处的大海，他想隔着海看见一个人，或许他隔着海洋爱她一世。一切都沉寂下来了，落日滚滚，被染红的海水让他感觉即使是再快的速度也无法拉住他飞奔的思想。
http://www.phoer.net " T8 M6 ]8 Z2 u6 h　　那是在一个冬天，他说：总是在渡过严冬时，才能思想，才能在简单的冬天看清这个世界。四十岁以前，他属于很多人，四十岁以后，他属于自己，只有属于自己的人才能看见温暖的家。从地下生长的植物，有水，有阳光。从母亲子宫里的黑洞里来，需要的是爱。因为爱会使自己站很高，能够看见四周的万家灯火。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会让整个世界苏醒，会在冬天，在大块的雪原上觉悟出纯净的一生应该怎样度过。
　　现在，他站在了冬天的尽头，望着逝去的时光，他静静地默想。他想到，曾经一位诗人说过，“唯有旧日子带给我们幸福”。而他的幸福是，从自己的内心流淌过的，让他能够珍藏下来的那些岁月就是幸福。
http://www.phoer.net ( B; W! q8 D9 b　　冬天已经过去，而春天象一个处女迈着轻盈的身段走来。这是在海边的悬崖上，在他四十过后的生活里，他没有什么可以让风带走的，他的行曩里没有虚妄，只有心情自己珍藏。每个细节他能如数家珍，都让他一次次地死而复生。
　　天色就要变暖，就要有真正的星空出现。
　　这时悬崖顶上的公用电话的玲声响起，他在悬崖上休息时所做的这个梦被惊醒了，他环顾四周，不知道那个电话是谁打的，也许它是天堂打来的也许什么也不是……

二
一棵倒下的树
http://www.phoer.net * g9 E" h# ?" k) t% \/ ]) ~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棵树倒下了。
http://www.phoer.net / \* Y% M; K; t1 x6 S　　;这一天同往常一样，在不可预测的情况下，与其它被砍伐的树一样地被一双手给伐倒了。这棵树在它活着的时候枝繁叶茂，树叶撑开象一把绿色的伞，留下的树荫能让任何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夏季。一位老人他几十年来一直就在这棵树下乘凉，在蝉鸣中午睡，在他的一个个平淡的日子里，在这个古老的树下度过了无数的时光。这样的时光让老人平心静气，他躺在陈旧的躺椅上仰望着高高的树冠，听着悠扬的蝉鸣，看飞鸟做窝、鸣叫。老人回忆着那些过去的旧日子，站在那棵被砍伐的树的旁边，苍老的皮肤完全地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是那样的苍白。老人亲眼目睹了那次劫难，当大树倒下的那一刻，无数的昆虫便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而他也在劫难中失去了在炎炎夏日里不只是富人才享有的凉爽的树荫。
http://www.phoer.net / F7 ~/ [( w9 C0 q% ?　　蚂蚁在这场灾难中在劫难逃，因为老人长时间的关注着这棵树上的蚂蚁，有时他就是其中的一只。每当老人关注这些蚂蚁的时候，他就似乎回到了他的童年，他性格沉静，常常一人趴在地上看着蚂蚁搬运食物，然后把食物储存在它们的窝里。蚂蚁永不知疲倦的劳动对他影响很大，他发现两只蚂蚁在路上相遇时总要停顿一下，似乎在交谈，只要一只蚂蚁发现了食物，它就会很快地去报信，接着就会有很多蚂蚁来相助，它们相互团结的精神，让他想到相较之于人蚂蚁是应该让人类好好学习的，因为人们勾心斗角总能让他伤透了心。那当大树倒地的同时，他的心感觉被摔成了几瓣。他看到树倒地所扬起的灰尘，蚂蚁和其它昆虫被抛向空中，他的头也开始了晕舷，象被一个旋涡卷了进去。当树杆重重地倒下，老人感觉世界的末日就要到了，他感觉自己与许多蚂蚁和昆虫一样被抛得很高。当他看到下面自己的家园在顷刻之间就被毁于一旦，感觉到大地在颤抖，眩目的阳光燃烧着一个灾难的下午，他和其它昆虫一样感到了绝望。当他俯视着倒下的大树，俯视着飞扬的尘土，他想要抓住一样东西，他的手和心一样的在向上攀沿。头顶什么也没有，天空中他感觉比任何时候无处抓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借助，他和许许多多昆虫一样象一粒尘埃慢慢地落下。
http://www.phoer.net ( V5 I. `+ ]6 T- p# E　　由于体积不大，所以昆虫伤亡并不严重。重新回到地上的蚂蚁于是奔走相告，末日就要来临，洪水就要泛滥，大家各自安身立命吧。感觉自己就是蚂蚁的老人恰好落在了那棵大树的树桩上，他望着白色的天空，看见一双鸟儿盘旋在他的头顶，他认识它们，因为它们也住在这棵树上。它们没有了家，哀伤的眼神朝下，久久地不愿离去。它们曾在这棵树上生儿育女，它们的家曾是那样的温馨，充满欢乐。现在它们无家可归，望着站在树桩上久久不愿离去的悲伤的老人，唱了它们最后的绝唱。不知过了多久，它们流下了最后的泪水，这泪水刚好滴在了树桩上，老人低下了头看着数不清的年轮，最终也流下了伤心的眼泪。这时树桩上的年轮开始变软，开始流动，成为一个巨大的旋涡，飞鸟、老人一同被旋进了年轮之中。
　　一场大雨之后，树桩的侧面开始发出新芽，长出了新的枝杆，昆虫又开始聚在这棵树上，不动声色地重建自己的家园。天空中吹了一阵风，哗哗作响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复苏的生命是那样的动人。

　　2002-06-19
　　竹风堂

三
抽烟的历史
　　提起香烟我就会想到我二十多年比工龄还长的烟龄。
http://www.phoer.net : O! s0 P  b* {* e　　香烟被一双手点燃或是被一张嘴吸的时候，它是物质的，然后他变成烟雾飘向天空的时候，似乎又是一种形而上的东西。人们吃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不同的地方出去，人的身体成了一个通道，而只有所吸的香烟是从那里进就从那里出的一种物质了，它说不上有何太多的现实意义。
　　记得还是在我读小学的时候，看着比自己大一点的孩子吸烟，觉得好奇，有一次我小心谨慎地从地上拾了一个烟屁股来抽，但事后还是被父亲发现了，并饱挨了一顿皮带。后来我回想起第一次抽烟的那种感觉，其实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苦，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一次尝试，这使我对一种物质有了一些感受。等我到了初一的时候，父亲把我送上了开往北去的列车，就这样我在姑妈家度过了三年的时光。我去的地方是陕南的农村，那里的同邻孩子几乎都会抽烟，但不是商店里买的卷烟，因为都没有钱来抽，大家就抽干了的棉花叶。这当然没有卷烟好抽，但它却是取之不尽的，又不花一分钱，这就成了同学们的主要的烟的来源。三年多的陕南生活，我也记不清抽了多少那样的棉花叶卷的香烟了。有一年春节，姑父出外唱戏（姑父闲暇时的爱好），去唱戏的那家人散给他的一只朝鲜的香烟，他没舍得抽，把它带回了家。他在炕上抽时也让我抽了两口，在我们那些抽一般的劣质香烟都没有条件的孩子，居然能在七十年代抽上两口进口的朝鲜香烟真是有说不出的激动，当时的感觉很兴奋，因为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农村能吸上两口进口的香烟真的就是一种说不出的骄傲。第二天，我把抽朝鲜烟的的事给同学们讲了，同学们个个羡慕不已。
http://www.phoer.net % n& r% `* x/ P( k! E　　在那个一切似乎都要凭票证购物的时代里，那些吸烟的人总是能想方设法地把那些不重要的号票或是作废了的票，经过巧妙的涂改就成了能够买烟的号票，我自己没有改过，但我亲眼见过比我烟瘾更大的人改过。经他们一改总是能蒙混过关，买到自己想要的香烟。七十年代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香烟有芒果、飞雁、飞马、红芙蓉、红牡丹、黑牡丹、上海、大前门、山门峡、春城（含颗颗）、凤凰等，其中凤凰和春城都含有香精，虽然凤凰要比春城贵很多，但我还是喜欢含颗颗的春城香烟，一但有人抽就会满屋生香。而黑牡丹的烟合最为难找，我们当时很多小孩都在收藏烟合。记得有一次在一个同学家去玩，他把他藏的黑牡丹的烟合拿给我们几个到他家去的同学看，真是让我们羡慕死了。那个时候除了其它的游戏，男孩子们就是互相赢香烟盒了，把香烟盒折成条状，放在地上或桌上用手拍翻就算赢了，要么就是把它折成三角形，看谁用手把它飞得远。到了八十年代，那个时候最流行抽的就锦竹，大重九、云雾山、黄果树、甲绣、金丝猴等，记得我们几个朋友在西安旅游时，其中一个朋友在商店问一个店员金丝猴怎么卖，可没想到她说不卖，问她为什么不卖，她说不卖就是不卖，结果吵了一架，但至今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卖给我们，我想也许是她因为有了什么事而没有了心情吧。
　　八十年代中期时，一个同事结婚递的是大重九，而摆在桌上抽的是锦竹。看看现在我们去参加婚礼，几乎桌上摆的都是红塔山以上的香烟了，很多就连红塔山都不要了，也能从中看见社会的变化是多么的巨大。
http://www.phoer.net 4 H2 z9 s! }$ |　　我刚工作不到两年时，那时我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有一天，我在一家烟铺买烟，我买了一包凤凰牌的香烟，烟都拿到手了，我才突然发现父亲就在我的身边，他也在买烟，不过是要比我次的烟。我赶紧说不买了，拿着钱就跑了，当时父亲还不知道我在抽烟，在路上我还庆幸父亲没有听出我的声音来，多年以后，我想也许是父亲不愿让我感到难堪吧。
　　到了八十年代末，我去西双版纳参加笔会，当时成都刚有了进口的键牌、和男女摩尔香烟，当时都要卖十二元一包，那的确有些贵。当我们在五熊猫·、景洪边境的时候，那里的键牌和摩尔都只卖三元一包，所以我们去的人都抽键牌，连那些不抽烟的女士都抽起了带薄荷的摩尔香烟。一个很有经济头脑的文友买了很多键牌和摩尔，据说他那次所用的费用都在键牌和摩尔香烟上赚了回来。再后来就是云烟、红塔山、娇子、国宝，一般的经济条件就抽什么五牛、德牌、福牌、成都、红河什么的等等……当然中华和现在的玉溪，就算不象七八十年代买不到，就是现在买得到了，也只是很少有人抽得起。
　　想当年在我居住的城南老屋，一个诗人朋友写下了这样的诗句：……“看看精瘦而疲惫的自己/想想张氏兄弟在朝南的老屋写诗/老屋已老烟蒂满地”。那时的我在一只只点燃的香烟中写下了多少诗句，我自己也记不清了，看着这样的诗我就会不由的回到那满是烟头的，魂牵梦绕的老屋。
　　到了九五年我突然戒烟了，父亲更早就戒了，他现在一闻到烟就要咳，一点都受不了。想当年父亲一天要抽两三包烟，不是他想不抽了，是他的身体有了选择。在戒了几年后，现在我又开始抽了，只是不象以前抽得那样厉害了。香烟，和我一起度过了多少漫长的岁月啊！我心情不好或是高兴时，与好朋友聊天时我都喜欢抽烟。其实，抽烟就是抽一种心情。它也的确有很多危害，我会尽量的少抽，在精神和身体的面前，烟象一条丝带，萦绕在我的周围，我又该如何选择呢？
　　现在能见到七八十年代的香烟盒只能在古玩市场了，每当我看见那些让我感到亲切的烟合时，我就会在一瞬间回到那个逝去的岁月。不管我以后我吸与不吸香烟，我想都是选择了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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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01-2
　　竹风堂

扇烟盒的历史，与心情无关，与记忆有关。

张哮：三篇美文呵，读来真是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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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人行道>第五期出来,我去网站也给你带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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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站长也带一本嘛。嘿嘿，然后我就偷偷去翻站长的书柜，嘿嘿。

站长前几期都有,当然第五期也要给他的....到时候也给你带一本吧......希望你能喜欢

原来先生的梦想更惊心动魄。而那些抽烟历史的记忆，居然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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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些感悟而已,谈不上惊心动魄..........也许我算是个记忆力较好的人吧.....

以下是引用<i>张哮 在2005-3-29 15:59:39的发言：站长前几期都有,当然第五期也要给他的....到时候也给你.....

希望你能喜欢
呵呵，谢谢你！如果你要带给我一本，我当然是感激并双手接过。你把书放在站长的那里就行，我有空就过去拿。
http://www.phoer.net " q& k. R2 M/ d2 v7 _上次我去办公室，翻看了你送给站长的作品，呵呵，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