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行为书法到中国传统书法的不朽意识

　　拙文《从行为书法到中国传统书法的不朽意识》将从以下六个部分对行为书法和传统书艺展开科学的实证和辨析。
　　一、行为书法与中国传统书艺的等同
　　二、行为书法的产生赖于跨异质性美学的交叉感染和颖突
　　三、行为书法是中国传统书法艺术思想的潜在外延和新形式个性爆发
　　四、张强踪迹行为书法主义理论上的缺陷和美学思想的判断失误
　　五、书法行为主义中“主义”一词的提出隐含的重要信息征兆和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的滥庸
　　六、如何将行为书法与传统书法艺术的美学思想高度统一和正确引导深化

正文（一）
　　自新世纪年以来，我从中国诗学精神的批判到中国传统书艺质疑的转换过程中，渐感疲惫。始觉与当日“须言阀阅，必以文翰“之躬行渐行渐远。一切关于美学的思考和艺术思想的探索始终平衡在性恬平和之中。
　　最近，在网络BBS。我看到一贴关于当前行为书法的个案，让我不得不重新在沉寂的艺术气氛中思考：如何看待行为书法？行为书法在当前出现最终需要回答什么问题？就艺术形态的发展和传承来看。我的研究认为行为书法的产生不是圭皋于中国流行书风或者传统书艺。而是直接取向并诞生于中国现当代文学思潮和中国传统书法精神和士人思想的双重结合。目前，学界在讨论和评论行为书法的时候，总是很当然的斥为外道禅或邪说孽障。但是，当我在行为书法的创作过程和理念中深入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异形”乃是纯粹的中国货，而且是纯粹的中国书道精神的外延和潜在提高！当发现这一现象和本质的时候，我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诗来高度形容并概括它！
　　在以往的艺术美学对话与交流中，我提到过流行书风的缘起，也即“这场运动滥觞于60年代的西欧”和“麦田守望者”。流行书风的兴起直接对症于外来美学思想的影响和哲学思想的介入，在庞大世界艺术走廊中，我们或多或少的需要求证于西方美学的科学实证，并以此来开拓中国一代美学语境。可以说，流行书风的出现昭示着我们对中国传统书艺的重新审视和对艺术的新一轮解读。那么，很自然的，相对的便是传统书法艺术。可以说，现代流行与传统在今天的书界来说是对立和矛盾的。而流行书法从好的一面讲，是为中国书法注入了新鲜血液和丰富了中国书法的表现形式和美学要求。可以说是真正符合了中国美学鉴赏的需求。也即“艺术在于发现”。从反方向来说，则是直接冲击了中国传统美学敦厚委婉，天人合一，气韵生动的终极要求，且破坏了传统书法对于道的文化内在沉积。那么，无论我们从何处来看，流行书法都是在巨大的内在的思想，精神矛盾中与之对抗的，从本质上说：它与传统书法艺术大相径庭。
　　那么，行为书法呢？首先我们先从行为书法家的理念中去解读它们的定义。“两种理性意识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意识。而这个无意识又是一种有意识的期待。其实最终还是期待一种意外的到来。”。从这一点来看，行为书法家张强认为，艺术的无意识行为是双方面的因素结合产生的无意识艺术。我们知道，艺术的无意识最早产生于希腊的酒神颂并隐射于诗歌与艺术。无意识行为最终关心的结果是：艺术是自然的杰作。就创作的状态来说，东汉蔡邕《九势》说：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焉。故曰：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势来与势去皆归咎于无意识状态。癫张狂素笔下的草书绝笔，无不是无意识的结果。而所谓双重无意识行为，不过如古人所谓意在笔前，唐·孙过庭《书谱》序云：“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雕疏。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此五合，乃意在笔前之合，五而合一，神气顽固，也就“五合交臻，神融笔畅。畅无不适，蒙无所从。当仁者得意忘言，罕陈其要；企学者希风叙妙，虽述犹疏。徒立其工，未敷厥旨。不揆庸昧，辄效所明，庶欲弘既往之风规，导将来之器识，除繁去滥，睹迹明心者焉！
　　”。所以，从艺术的创作手法来讲。张强的行为书法与传统书法的创作基础并不二别。无意识创作乃是一切艺术创作的必备条件和理由。艺术是个性的，创作应该是冥合于天的！那么，无论张强行为书法使用何中手段，那么。他的创作手法的理论依据和创作实质，都与传统书艺异曲同工，而非叛离和颠覆。
　　任何一种艺术的出现都需要一种与之相合的文化针对性。那么，行为书法所针对的文化是什么样的呢？
　　自五四以来，中国文化与西学东渐所带来文化异峰给中国最传统的文化堡垒带来巨大的冲击。而书法艺术作为最具有象形功能与意想审美的表现形式，自古以来便不缺乏变革和常为新的。
　　我把中国历史上的书法艺术个性解放的高峰分为三个时期：魏晋时期的王羲之，唐代的颜真卿和清代的泛滥时期。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中国书法艺术的每一次高峰都征兆着又一次文化意识的觉知和改良。他不象其他文化门类一样，在民族文化的庸儡下做中和平等的梦魇。因为书法艺术创作，从根本就强调了作为独立生命的个体对于个性的发挥和诠释。
　　王羲之创造了新的书风。他在世时，其书法就得到了高度评价，许多人纷纷学习他的书法。庚冀便骂道：“儿辈厌家鸡而爱野鹜！”所谓家鸡，是指比较质朴的旧派书法，而所谓野鹜，则是对王羲之新体的蔑称。而古史有载：东晋永昌元年（公元322年），太尉郗鉴选婿。于是便派门生到王家找王导商议。王导让门生到东厢房王家子弟中任意挑选。门生观察后回禀郗鉴说，王家的众多子弟都不错，也都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袒露着肚子，不慌不忙地吃东西。郗鉴一听，立刻答道，这正是我所要的女婿，于是把女儿嫁给了他。
　　所谓异人必有异行，不合适宜的人才大有，若将这样的行为与整个人生道德或艺术标准混为一谈，岂不光明珠暗投？
　　颜真卿雄强博大的颜体被米芾骂为“开丑怪恶扎之祖”，但这并不防碍颜字在中国书法史上的伟大地位。
　　王国维讲对待文学要“入乎其内，出乎其外”。“入乎其内”就是要入其理而知内在本质和情感。而“出乎其外”就是要把握全局，对一切艺术都以审美为观照。所以，任何时期出现对于传统书法意创作和理论进行尝试性变化的时候，我们都应该客观公正的对待并加以深刻的研究。
　　再说与近代书法次序具有决大影响的清代书法，深受明后期代书风和书论的影响。在晚明书坛便兴起一股批判思潮，书法上侧锋取势，横涂竖抹，满纸烟云，以丑为美，使书法在明中期以四子为代表的传统书风秩序开始瓦解；这些代表书家有张瑞图。黄道周，王铎，倪元瑞，他们的创作不仅对当时，而且对后代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从这时开始，自唐以来，书法终于开始迈入倡导个性化的新境域。而标榜帖学殿军的董其昌仍坚持传统立场，但这仍然改变不了书法个性发挥的巨大趋势，在今天看来，董其昌的书法是难与他的书论并济的。我个人认为，就艺术的标准而言，董的书法只浓淡用墨功夫而已。
　　清代的书法创作，继明而起，延续傅山等自我宣泄和不可遇止的情绪。加以大量的出土金石的考证，士大夫们从尺牍转而从事金石考据之学，一时趋之若骛，最后成就了清朝书坛的泛滥兼善的主流，加之包世臣，康有为等民主改良人士以文大力张扬金石之美，碑学逐渐作为一种书学系统与帖学相抗衡。书家如金农，郑板桥，邓石如，何绍基，赵之谦，吴昌硕，张裕钊，康有为等用碑意写字作画，达到了我手写我手，尽性尽理的境地。开辟了中国书法文化在历史上最为绚烂的百家时期。这一批书坛精英，用个性的笔墨，打开了中国书法怪诞，荒僻，个性人生的大门。如板桥的“六分半书”，金农的“漆书”和苦铁的“行书石鼓”……在他们的表现形式里面，都可以找到传统书法创作的脉络，也可以看出他们从内在遵循着中国传统的书法创作意识和理论指导。冯有兰有句名言：未有飞机之前已有飞机之理。这是一种哲学思维方式。书法家是以一种艺术的个性来把握存在。
　　近代书坛，也就是我所谈到的，自五四以来，中国知识分子已经开始从内在觉醒，不满足于对本身文化的需求而获得西方哲学的求证。就好似康德从“理念界与实存界的关系”的预设入手的推翻中古时期安瑟伦提出的“关于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一样。更加外来文明对本身民族文化的挤压，使的本就出现窘迫的民族文化在中国历史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在进入八十年代后，中国政治环境的空前开放和政策环境的宽松，使的民族艺术有机会接触并接受西方文化精神的“洗礼”，特别是西方建筑艺术和西方文论的繁荣，让中国的艺术家们大开了眼界，为丰满中国书法艺术理论体系做了有效的铺垫。特别是对于文艺思想的批判和希腊后期哲学思想的介入，让中国文化人振奋无比，一切的哲学思想在近代的中国书坛上获得了精神的寄托和改良任务。
　　我们本民族文化和伦理，强调等级秩序和服从。缺乏民主、自由、法治、平等、民权精神和对个性的尊重，使得书法艺术在近代表现出严重的官本位奴性意识。这是我国知识分子在近代所躁动的最为严重的顽固意识。在这样的气氛中，书法在等待重新又一次的复兴！
　　等待不但是漫长的，也是艰难的。对于艺术而言，任何一次尝试都将面整个民族的情感和来自客观世界的矛盾。
　　在我们等待新一种艺术形式诞生的时候，我们可以重新审视传统书法所针对的文化土壤。在中西方文明进行对比的时候，我们认为导致两种文明出现差异性的主要原因在于：中国的社会生产结构属于农业生产型关系，所产生的艺术形式与本身具有的儒家的伦理之学，道家的性命之学，禅家的见性之道融合一体，充分发挥了人的能动功能和明显的宗教特征。其书法艺术从实用中脱离出来的时候便作为一种新的文化阐述对象存在，并成为古文明时期一种新的道德信仰和宗教崇拜，充当了“道”与人的中介特质。当我们去认识任何一件古代书法作品的时候，都会自然的先联想到它所要表达的文化特征和美学范式，很自然的进行文明的内在寻求，所以，我们真正进行传统书法审美的时候，其实是在进行多元的，重复的文化追究和文明的探询。
　　而随着历史发展的变化，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不断加深和文化内在的不断丰富，我们现代社会所要表达的文化基因和精神思想已经是传统书法无以承载的了，因为古代文化所要强调的内在思想在今天来看，与现代社会存在巨大的差异化，主要是中国古代文明与西方文化上的差异性比较的存在。而我们今天的任何一个学者，是都不可能固守在传统文化的壳子里进行一千次的自我安慰的。艺术家们渴望对新的艺术表现内涵赋予新的表现形式。所以，现代书法和行为书法的出现是艺术发展的必然。
　　现代书法与行为书法，从字面上就表现出了它明显具有的时代特征。更重要的是，这样艺术形式的产生，也是中国书法真正摆脱奴役性和独立人格的一种尝试，我们对于传统文化的压抑已经太久，就如以上谈到的“我们本民族文化和伦理，强调等级秩序和服从。缺乏民主、自由、法治、平等、民权精神和对个性的尊重，使得书法艺术在近代表现出严重的官本位和奴性意识”。中华民族属于一个具有强烈民族主义意识的民族，我们的传统文化在否定人的精神独立性的时候，同时也肯定了个体最高思想的虚无性。从对其文化核心“道”的追求中，否定了艺术语言的个性，也就同时否定了个体生命存在的价值。这样的思想严重阻碍了现代精神文明和艺术家向其他民族和艺术领域进行探索的可能性。从大的范围来看，这样的文化驾御的本身也就是我常谈到的政治意识形态的威逼和中国封建性社会依然存在的主要标志。
　　世界上只有中国，才只有单一的，同一类的“精神领袖”。从传统文明中走出的艺术家，只能说他们代表的只是一个民族的文化符号。而不是一个具有个体思维的独立生命。在我诗学精神的批判中，我同样以这样的话语方式阐述我的见解。诗学和书法，在这样的范畴里，具有明显的同一性。我们缺乏真正的艺术思想和对个体情怀的发掘和倾诉！所以在上面谈到它们具有强烈的宗教特征，宗教的特征就是对神性的膜拜和绝高信仰。
　　现代书法与行为书法的产生既然是必然的，那么它们存在的合理性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呢？我认为它们主要表现在于:(一）垮国界，垮民族，垮异质性文明的吸收和交叉互动。（二）在文化的交叉感染中构建自己的艺术特征和理论体系。（三）在动态的多元性文化结合后对自身民族的艺术形式进行良性的改良和理论的整合。（四）最终完成对民族性，国民性的影响并产生新一代艺术思想的中坚。这样的趋向从文化的发展关系和社会文明的进步上看，它是充分符合逻辑关系的。它既能保存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不产生革命性变化，又将传统书法艺术思想进行有效补充，并缩短了与世界文化之间的距离，且把传统书法推向一个新的高峰。这样的文化艺术，才能真正成为一个世界的多元文化组成单位。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