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怀抱不是我的江湖 & 忧郁的仕途

我只看了一节，先顶起！

曾经在凯迪网上看过一些，没想到作者是这里的版主。还请版主多支持。

　　《仕途，你的怀抱不是我的江湖》　　作者/雷立刚　　39　　“组织”这个东西，平时看不见摸不着，不过并不是说它就不存在，恰恰相反，对机关工作人员来说，它就像空气一样包裹着你，尤其在一些似乎很小的细节发生变化时，感觉更强烈。比如，马副处长的离开是件芝麻大的小事，但对小林来说，瘦瘦的马副处长钻进小车之前，他觉得自己依然是省委宣传部的人，而小车屁股喷着烟一走，小林立即就感到，自己似乎成了元朗县委的干部了。小林突然回忆起，两年多前，自己去报考公务员时，最早接待他们的，也正是马副处长，如今，又是他，将他们送到了基层，送到了欢迎会上。在昨天的欢迎会上，小林一点角色意识也体会不到，而现在，他突然真切地感到自己是一名下派干部了。　　虽然都是省上来的干部，但下派干部和来检查工作的干部享受的待遇是大不一样的。从省上到基层检查工作时，基层的干部对省上干部的称呼是非常有趣的──如果不知道具体职务，就一律称“领导”，小林记得自己当初刚上班不久跟随他们处长到元明开新闻工作会议时，就被当地干部左一句“领导”右一句“领导”地叫得很是顺耳；如果知道职务，部长自然还是喊部长，处长自然还是喊处长，但普通干部的喊法，却颇有讲究，假比说，你是个主任科员，他们喊你时，就特意把后面的“科员”二字省略，简称“主任”，假比你只是个小科员，他们也有办法，就是在姓后面只加一个“科”字，“王科”、“张科”地喊，给人感觉是“王科长”、“张科长”，自然让“王科”“张科”们心中暗喜了。但是，下派干部一般是享受不到这种礼遇的，一来你不是来视察的，是来接受基层锻炼的。二来你不是只在下面呆几天就走，如果是呆几天就走，场面上奉承你两句，即便没有好处也无妨，反正拍几天马屁也累不死人，但你是呆上一年，谁愿意拍一年劳而无功的马屁呢？　　头几天，下派干部的职务县上还正式发文，小林上班时间就到县委宣传部办公，暂时没有什么正式的名份，成部长是一部之长，是县委常委，喊他“小林”是合适的，但别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喊他了。小林才24岁，比县委宣传部所有人都小好几岁，所以喊“老林”肯定不行，喊“小林”自然也不大好，直呼其名呢又显得不亲切，喊“林科”呢似乎又有戏謔之嫌。这就让同事们都感到比较为难。　　一周后县委的任命文件就正式下来了，小林作为县委宣传部办公室副主任，自然便成了“林主任”。同时，小林还分到了县委单身宿舍楼里的一个单间。县委办公室的同志还给他们新买了被褥、床单、脸帕及脸盆两个──当地人一般用一个盆，洗脸加洗脚，考虑到“省城贵宾”的生活习惯，所以破例给他们每人买了俩盆。对此，小林十分满意，表现在工作上，就是比较积极和热情，工作上的大事小事，都及时向成部长汇报，很快，不少人都知道县委宣传部下派来的那个办公室副主任很得成部长喜欢。　　小贺也分到了一个单间，就在小林楼上，一模一样的格局，他觉得这房子住着并不满意，虽说当地不少干部要住还未必住得上，但自己作为副局长，竟然和小林住同等条件的房子，的确有些窝火。他本来想继续赖在元朗大酒店里，不搬到单身宿舍楼去，下面的同志就有意无意地告诉他，他住的那个酒店标间，是死过人的。元朗因为偏僻，所以不时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侣从外地到这里，包个酒店标间，过十天半月野鸳鸯的快活日子，两个月前，有个男的就带了个估计是情妇的女人，住在元朗大酒店，夜晚，莫名其妙双双被勒死了，案子迄今未破。命案发生地，就是小董住的房间。小董开始有点不信，问了问酒店服务员，果真如此。小董吓得立即搬到了单身宿舍楼，边走边说，人倒霉了，喝水都卡牙。　　钱小群因为是县委副书记，住得自然不一样，是县委常委住宅楼里一个三室一厅的套间，和小林小贺隔了好几幢楼。这么一来，平时就不经常见面了。头一两周，钱小群每到星期一，都试图召集小林小贺，召开一个小型的扶贫组碰头会，但小贺对此完全不响应。虽说在县上，作为副书记，与副局长副主任无论从住房到用车待遇上差距都很大，但在省上，副处长比主任科员副主任科员强不了多少，钱小群明白这一点，也就不便对小贺发号施令。何况，他下来的目的，是希望多一点资历，为以后竞争处长打点基础，没必要和小贺搞僵关系，所以钱小群干脆无为而治，不再对小贺小林多加管束。钱小群把重点放在和当地干部处好关系上，那时，省委宣传部正在落实“千乡电视工程”，力争使偏僻山区的乡村也能收看到电视节目，书记和县长都希望钱小群能活动活动，使元朗能成为示范县，这样一来就能多建一些电视转播基站，也就能多批一些资金下来。12月中旬，钱小群向书记立下军令状，然后便回省城活动去了。　　很快就到了98年12月底，钱小群一直没有回来，小贺、小林看着元旦即将到来，也就回新会过元旦节去了。小林回到家中，小别胜新婚，与简潞缠绵了一整天，随后两天，是他俩与潘婷一起逛街购物，三个人还到新会市郊玩了大半天。小林因为很长时间没能跟简潞单独相处了，所以并不希望潘婷老跟他们在一起。但是，简潞和潘婷在这一个月里，已经形成一种形影不离的姐妹关系，随时随地，潘婷出现在他们面前，都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气氛。反倒是小林成了第三者似的。一起购物，在大商场的电梯上，小林揽着简潞的肩膀，潘婷就在一旁提意见，说小林抢了她的简潞。　　潘婷分到的房子，也早就装修好了。以前小林不方便去，如今简潞时常过去，大家都知道小林两口子与潘婷私交极好，回来的那几天，小林就常和简潞一起过去吃饭。简潞不擅长做菜，而潘婷喜欢烹饪，她家调料很多，到她那边吃饭，更方便一些。　　“吃人的嘴短”，在潘婷家里，小林和简潞话自然要少些，潘婷则一反办公室里沉默寡言的样子，成了滔滔不绝的发言人。一次，他们说起房子，都赞叹潘婷装修得有格调，而且，房子因为是在小林之前选的，面积大些，采光也特别好。小林不由得感叹：“潘姐，当初你不急着离婚看来是对了，你看，这房子多好啊！” 简潞说：“是啊，确实是好房子……对了，现在房子已经稳固下来了，潘姐，你那边离婚的事情，进展怎么样啊？”　　“怎么样？还不是老拖着不办！”潘婷叹了口气，“简直烦死了。”　　“关键是你自己要下决心，” 简潞说，“你自己不要再犹豫了，事情就一定好办得多。”　　“唉……我这人性格可能天生就爱犹豫，有时候想想，离婚了马上找个合适的男人哪那么容易？而我们女人，终究是不能没男人的……”潘婷有些走神，说，“简潞你也知道，咱们女人，再怎么恨男人，可还是不能没了男人……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说到这里，潘婷意识到小林就在一旁，脸微微红了红，赶紧住了嘴。小林心里一阵微微的激动，他想，潘婷说的是什么？难道像她那么端庄漂亮的女人，每个月也总有那么一两天，特别难熬，特别想男人不成？　　回到家，晚上睡觉，小林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了简潞：“你们女人是不是有什么生理周期，在每个月的某一两天，特别想和男人做爱？” 简潞白了小林一眼说：“你怎么问这个！”小林说：“下午，潘姐说什么你们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干嘛来着──我估计着她说漏了嘴，应该就是那么回事儿。” 简潞说：“林廉桥，看不出你还真是色心越来越重了，别人一句话，你记了一整个下午，晚上还念叨个没完，你不睡，我可要睡了。”　　实际上简潞也根本睡不着，因为小林过两天就又要走了，简潞也特别想和小林多缠绵一阵子，所以当小林认错，简潞也就没再不依不饶，小俩口没有隔夜的仇，过了一会儿，他们又缠到了一起……大汗淋漓一番之后，小林正在回味，简潞突然说：“林廉桥，我告诉你一件潘婷的事情，你可不能给任何别人讲。”小林说：“好啊。” 简潞就讲：“两个星期前，潘婷的老公从老家到省城来开会，要见潘婷，潘婷开始不去，后来，想着要就离婚的事好好做个谈判，于是就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小林说：“怎么着了？” 简潞接着讲：“结果啊，过了一星期，她那里……就出了问题，后来是我陪着去的医院，一检查，居然是淋病！后来潘婷只好告诉我，她到了宾馆之后，她老公硬要和她做爱，她半推半就也就做了，谁知道，竟然染上这病！” 小林说：“哎呀，她老公实在也太坏了，不在外面乱来，怎么会得那病，得了那病还传染给正在闹离婚的老婆，这还是人吗？” 简潞说：“你倒说得轻巧，一个巴掌拍不响，潘婷要硬不答应，怎么会有这事？”小林看了简潞一眼，说：“你们俩平时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嘛，看来，书上说你们女人之间是绝对不会有真正友谊的，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简潞脸一红，生气地说：“我只是告诉你，你是我老公，我这是为了让你更了解潘婷一点，别把她想得什么都太好──你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小林说：“好，我发誓。好了，睡觉。”　　主贴地址：天涯虚拟社区──闲闲书话──http://www2.tianyaclub_com/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63950&Key=403832404&strItem=books&idArticle=45221&flag=1　　

　　《仕途，你的怀抱不是我的江湖》　　作者/雷立刚　　40　　两天后，小林就去了元朗。这次，没有汽车送了，小林自己坐火车去的。没买到有座位的票，小林只好站在两节车厢之间，整整站了七个钟头，才到了元明。天已经快黑，小林赶紧坐了两中巴车，好歹在天黑透之前回到了元朗。　　又过两天，小贺也回元朗了，见到小林，照例是首先对“鸟不拉屎的元郎”发一阵牢骚，而后开始自吹自擂，将自己与甲领导乙领导的关系虚虚实实地描绘一翻。小林早听得不爱听了，连打哈欠，小贺找不到有激情的听众，演讲的激情大受打击，只好悻悻然地回自己屋子去了。　　而钱小群则是元旦假期结束后一周才来，来了之后，到书记县长那里晃了一下，又在小林小贺跟前晃了一下，最多呆了三天，就又回了新会，并且一走又是大半个月。小贺看到钱小群过得如此滋润，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以帮元郎广电局跑项目为名，也回了省城。广电局局长姓徐，原来对小贺这个副局长一直不冷不热，如今看小贺说不定能拉来项目，立即改变了态度，客气多了。小贺恨恨地在心底骂了句“狗眼看人低”，就离开了元朗。如此，99年元旦过后20来天，扶贫三人组就只剩下小林一人，还坚守在元朗。　　小林独自呆在元朗，越来越感到寂寞。元朗是一座历史只有十多年的新城，在大山中间一小块空地里，小小的城区没有几条街道，二十分钟便可走遍全城。刚下去时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生活与在省委宣传部一样波澜不兴，无非是换了个地方，而且是更枯燥的地方。下班之后的时间尤其难熬，开始还可以到其他基层干部家里串串门，可去的次数多了，毕竟打搅了别人的生活，也就不好老去了。而小小的县城，商场本来就没有几个，下午六点便关了门，等到了天黑，更是关门闭户，黑灯瞎火，只剩下几个娱乐活动还在霓虹闪烁，但是，那些场所，小林是消费不起的，而且他虽然是上面来下派的，却并无实权，自然也就没人请他去那些地方进行公款消费。小林于是更深切地体会到，现在老百姓动辙把全体公务员都批评了，动辙说什么权钱交易、以权谋私，动辙喊什么反腐败。其实，那大多是因为多数人并不了解中国的官场──在我们的官场，多数公务员是想腐败也没有腐败机会的，你没点权力，谁拖你下水？而权力往往只可能是少数人拥有，假如多数人都能拥有，那就可能不叫权力了，即使还叫权力，也往往是名义上的。　　至于县委宣传部的工作，要说琐碎确实琐碎，但是小林大多不必插手，也不大插得上手。他当办公室副主任这段时间，基本是看看报纸，喝喝茶，唯一做的一次调研是陪着部长成光明下了一次偏远山村清理合作社高息集资问题。98年，全国各地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一些企事业单位和金融机构高息集资的问题，逐渐形成隐患，中央责令各地严格清理整顿。98年下半年起，C省很大一个工作是清理乱集资，前任省委书记刘云龙在任时，对于社会上出现的高息集资，认识不够，比较放纵，导致不少高息集资到期不仅还不了利息，连本也不见踪影，当初为了高利投入血汗钱的老百姓，有一些人血本无归，于是在省委大门口静坐，甚至还打着横幅“刘云龙，还钱来！”，武警拦都拦不住，拉走了又回来，从未见过的坚忍不拔。其中不少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风一吹都要倒的样子，就连武警也担心，拉扯他们稍微用力过猛万一出现个意外事故，也很麻烦，于是这静坐虽然被控制住了，但却像前列腺患者拉鸟一样，总也没个完，对安定团结的局面，有些不利。新任省委书记钟纶思为稳定大局，在98年秋专门督促全省清理高息集资。元朗山高皇帝远，动作自然最慢，直到99年1月下旬，才开始整顿，每个县委常委，分摊一两个点，督促检查，成光明分摊的是元朗最偏的广正乡。　　小林陪着成光明，坐着县委的越野车，去了广正乡。山路越走越小之后，终于到了一个小小的场坝，几排砖房，一个简陋的合作社，居然也有数量不菲的高息集资，令人震惊。成光明到了之后，无非是召集书记、乡长，拿出文件，训了通话，但实际问题，却也是无法解决。以前合作社的头头，拿了集资的钱投资股票，结果损失巨大，已经卷着余款潜逃，不少农民的血汗钱，看样子可能要打水漂。然而，其实上下都知道，这问题实在很难解决，成光明反复强调，合作社只是企业，并非政府，企业的负债，不能让政府来负担。但是，具体该如何应对，谁也不知道。　　既然没办法解决，只好拖着再说了，念完文件之后，说了点杂七杂八的事情，便开始吃饭了。解决问题可以拖，吃饭却是不能拖的，到乡政府的伙食堂，开了个小灶，就着一些野味，喝起了白酒。广正乡位于深山腹地，所谓“靠山吃山”，这一顿，有野鸡、野兔、麂子、蛇，大家吃得热火朝天。正吃着，突然有一个乡干部进来，小声说：“徐局长刚才也开车下这边来检查工作，看到成部长的车在，饭也不吃，就走了。”旁边有人说“这徐局长，就算不吃饭，见了常委的车，也该来打个招呼嘛。”成光明听着，就阴沉了脸，旁边人一看，连忙住了嘴。　　回去路上，趁成光明下车解手的空儿，司机老孙头跟小林说，那个广电局徐局长，资格比成部长老，当初最有希望当宣传部长，谁知却被后起之秀成部长抢了位置，县委常委的肥缺自然也轮不上了，因此一直有些不服气，成部长当宣传部长时间还不太久，所以暂时对徐局长采取绥靖政策。“不过，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没事都少跟徐局长掺和，免得成部长不高兴，毕竟，成部长如今是常委啊。”小林听了，知道老孙头是在好心给他悄悄提醒，于是带着谢意点了点头。　　县委宣传部的报纸自然比省委宣传部少多了，在办公室，小林时常感到可看的报纸太少，当真百无聊赖，这天下午，正在发呆，突然司机老孙头问小林：“林主任，我要进一趟元明市，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原来，成光明嫌以前用的手机不够时尚，决定换一部，让老孙头到元明市去买个新手机来。元朗虽然穷，但领导们的手机却是从不落伍的，即便与省城的成功人事随身携带的手机相比，也够得上档次。据说成光明本来是不想换新手机的，但是，为了不在与外地同志洽谈工作时给元朗丢脸，只好勉为其难地换了。　　小林老呆在小小的元朗，平时连元明也难得一去，作为城里来的年轻人，难免会无聊，老孙头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有机会便主动拉小林去元明。小林想想反正无事可做，去就去吧。　　一路上，小林一直有些小小的不安，他素来最怕别人无缘无故对自己好，总担心当对方有所求时，自己却帮不了忙。这老孙头，自从小林来后，就对小林格外地好，因此，小林很想知道老孙头究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但是，这话又不好主动问出口，着实让小林有些心急。好在，车快到元明的时候，老孙头突然说，自己一家三口，迄今在元朗没有房子住，只能租附近农民的住房，既要交租金，又很不方便。他希望小林离开元朗时，将所住的那间房子的钥匙，直接交给他。“现在等着那房子的人不少，基层就是这样，谁先实际占着谁就能成事儿，用你们干部们的话说，叫‘造成既成事实’，你到时候把钥匙给我，成部长那里，我会去说，他帮我找县委办公室通融通融，这房子就是我的了……”　　小林听了，心里好一阵感慨。多少人，在为更好的前程费尽心机，而另有多少人，在为一些起码的待遇劳心，人啊，在这苍茫世间，是如此不平等，而又如此雷同──不平等的是人与人追求的东西相差万里，雷同的，是不管他们追求的东西如何不同，但追求过程中的情感和心态，却是千篇一律，难分仲伯。　　主贴地址：天涯虚拟社区──闲闲书话──http://www2.tianyaclub_com/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63950&Key=403832404&strItem=books&idArticle=45221&flag=1　　

　　《仕途，你的怀抱不是我的江湖》　　作者/雷立刚　　41　　离春节还有两周，成光明要到省城开会，开车的自然还是老孙头，早早地把这消息告诉了小林，小林经得成光明同意，搭上顺风车，跟着回了新会。　　C省多数地区通常是不下雪的，因为元郎靠北，气候近似北方，每年都有一两场雪。从元朗到新会，其实就是从北部的高山峡谷到南部的万里平畴，一路风景区域性差异很大。这天他们出发时，北部的山地刚刚下了99年的第一场雪，车在成排的披着雪衣的柏树下前行，古柏的枝条上，积着洁白的雪，像裹着婚纱的新娘。风擦着车窗滑过，窗外的景色，每一寸都可以让心醉……坐在车上，小林突然感到一切恍然若梦，他才25岁，却仿佛内心已经暮气沉沉了，那最美好的十八岁年华，似乎已经隔世，甚至，他没下派之前在省委宣传部里的日子，也变得陌生。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安了一个加速器，使得仅仅几个月前的人与事，陡然都变得那么遥远，以至于有些恍恍惚惚，记忆变得飘忽不定。没来由地，小林突然想去一个成语，“黄粱一梦”，梦里不知身是客，奔波操劳，醒来之后，黄梁都还没熟，这让小林感到莫名的感伤。　　可是，车一进平原，两旁繁密的人烟，熙熙攘攘的市镇，便让小林不得不回到现实中去了,刚才的那点感伤,陡然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小林意识到自己老在走神，和成部长一路上没怎么交流，作为下级，这似乎是不太礼貌的，他想主动搭讪搭讪，多攀谈几句，可成部长早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小林想想也好，当部长的有当部长需要考虑的东西，说不定成部长也在一路想着他自己的心事，不希望有人打扰呢。　　回到新会之后，在家呆了两天，小林去了趟宣传部办公楼,他打电话给老童,得知部里发了点年货,小林的那份就堆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去拿；而且还有这三个多月的工资，也得他亲自到财务室领。一般来说，下派干部们为了防止别人说他们不安心在基层扶贫，所以即使回了省城，也很少在原单位出没。自从下派之后，小林本来就只在元旦回了一次新会，如今是第二次回家，至于回单位看看，这还是第一次。　　应该是星期四下午，绝对不是周末，可是，当小林坐着电梯来到宣传部十楼时，他有一种以为是周末的错觉──整层楼是那么的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如果不是那一扇扇半开或者虚掩着的门透出屋里的光线和人影，你简直会以为这是一层空楼。而门里的那些人，　　仿佛都在比赛谁能沉默得更久，如同空皮囊。小林第一次感到一种完全的陌生感个隔膜感，他甚至很难相信自己竟在这样一个地方呆了整整两年多。　　仔细想来，其实省委宣传部的气氛，一直便是如此。只不过，小林是大学一毕业便直接进的省委宣传部，之前没在别的单位呆过，缺乏比较，因此，以前也就没特别觉得省委宣传部的氛围与别处有多大不同。如今，小林在基层呆了一段时间，深深感到即便是基层同样的宣传部门，也不像省委宣传部这般肃静、拘谨。有了比较，就越发无法忍受，小林的脚步轻轻地敲打在走廊上，如同敲打在他自己心里，他默默地想，这个地方，确实不是他内心向往的地方，他不要肃静，他要喧嚣，哪怕是粗浅的市民化的喧嚣，但那有活力，有生活的气息；他不要拘谨，他要自由和散漫，哪怕是因此而失去对权力的依附。　　从办公室领了工资和年货出来，小林有些郁闷。尽管，老童、旺正修都热情有加，其他几个同事也比小林没下派前客气得多，但小林觉得自己有些像外人，像基层上来串门的干部，有些生疏，而那比他晚来得多的马脸小胡，却仿佛成了元老。此外小林还得知，春节前，宣传部最后分了趟房子，不仅小陈分到了，连马脸小胡这些刚来的人，也都分到了。这让小林有些莫名的失落感，仿佛他自己分到的那房子，因此就贬值了似的。小林一边对自己说，“心胸要开阔，嫉妒是不对的。”但同时又隐隐约约地想，自己在宣传部里虽然是得到了一些好处，比如房子，可这好处，那些来得晚很多的人，那些工作轻松得多的人，同样都能有，而他，还在远离新婚妻子的基层辛辛苦苦地下派，凭什么他就要那么累呢？　　这么一想，小林就决定，自己下派也不能太认真了，既然连领头的钱小群都那么散漫，他作为小小一个科员，离提拔的阶段尚早，又不想当什么下派先进，何况说不定过两年就辞职，既然如此，他还成天老呆在元朗干什么？想着反正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过春节了，小林便给成光明打了个电话，说节后再回元朗，没想到，成光明一点都没犹豫，满口答应。放下电话，小林想，早知道假这么好请，以前就该多请几次。　　不去元朗，留在新会，那段时间，潘婷经常过来，其实小林不在时，潘婷便常过来与简潞一起吃晚饭，如今小林回来了，潘婷自然也不便陡然便不过来了。于是晚餐便常常他们三人一起吃，俨然成了一家人。冬季，天黑得早，一天饭后，他们突然来了兴致，各骑一辆自行车，从省委宿舍附近骑到华西大学一带，先是三人并排骑，而后潘婷独自骑到前面，新会的冬天不冷，如果穿上保暖内衣，只需要毛衣加一般的外套，便可过冬。因为骑出了汗，潘婷便把外套脱了，只穿着毛衣，小林发现，街灯下骑在车上的潘婷，毛衣紧紧裹着的身子像一个葫芦，浑圆的肩，细细的腰，然后是一个硕大的臀部，随着她蹬车的动作，臀部微微地颤动……小林心里也跟着颤了两下，赶紧收回目光。　　到了华西大学那边，有很多镭射厅，价格低廉，看一场镭射每人只需要三元钱，就可以轻松打发一个夜晚。正好在放有点惊竦的美国灾难片《狂蟒之灾》，简潞吵着要看，于是就进去了。因为简潞急着进去，所以坐在最里边，中间是小林，外边是潘婷。本来，应该简潞坐中间才好，但这时候再换，似乎反而有些不好，于是就这么坐着了。　　可能是由于骑车太累，身边的两女孩子都有些气喘嘘嘘。潘婷的胸大，又只穿着紧身的毛衣，起伏得尤其波澜壮阔。小林一边似乎很认真地看着镭射，眼光却忍不住滑到身旁潘婷的胸上，而潘婷，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似乎犹豫着穿不穿外套，但是，似乎因为镭射厅里很热，她终究还是把外套放在了一旁。整个看镭射的过程里，小林一直有些心猿意马，同时，他有一种很真切的直觉，就是感到潘婷也与平时有些不一样，虽然，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触碰，甚至故意坐得开一些，避免碰到对方，可是，他与她之间的空气，真的和平时有了点细微的不同，只不过，却又无法描述。　　春节里，小林陪简潞回了双庆，潘婷也回了老家。春节过后，大年初八，省直机关便开始上班了。元朗历来有个土规矩，要过了元宵节才上班。所以小林可以多呆一周。潘婷晚了三天才回到新会，下午下班时间，她直接敲开小林简潞的家门，说：“告诉个好消息，庆祝一下，我解放了！”原来这次回去，多方努力，她终于将婚离了。　　“你不早点通知，” 简潞说，“我们家刚把饭做上，要不然我们就出去庆祝了。这样，你过来好了，就在家里吃点，我马上去市场再买点好菜。”不知为什么，小林有些莫名紧张，赶紧说：“我去买菜，我去买菜。” 简潞说：“你买菜，价钱要多一半，你还是在家里呆着，陪潘姐说说话好了。”　　简潞一走，就剩下小林和潘婷在屋里，气氛一下子又微妙起来，其实他们之间，确实什么都还没发生，但两人却都有些不太自然。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着DVD里的MTV，时不时说句不痛不痒的话。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小林想给DVD换一盘搞笑片，他把机器里面的碟片取出来，交给一旁的潘婷，潘婷赶忙伸手去接，完全不是故意，小林从碟片中间圆孔伸出来的手指戳在了潘婷手心里，两人都一麻，像微微被电了一下，静止在那里。　　那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而已，小林脑袋一懵，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他是有意试探，那么既然潘婷没有表示反感，他就该马上更进一步，把一种暧昧的关系立即确定下来，然而，小林尽管内心深处对潘婷早有欲望，但他并不老练，而这次触碰，在小林而言，又确实是无意，所以，他陡然不知道何去何从，呆在那里。反倒是潘婷的手，微微地紧了紧小林的手指，但看到小林没有进一步的反映，潘婷移开了手，很平静地将碟子放到了茶几上，他们的手一旦分开，便不好再接触在一起了，小林换好碟片，和潘婷一起坐在沙发上，他隐隐感到潘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是，她的意思又很不明朗，让小林下不了决心。就在这么双方的迟迟疑疑之中，门响了，简潞已经买了菜回来。小林知道，只要这天，不会发生任何故事了。　　仿佛为了逃避什么，其后的几天，潘婷来玩时，小林多数时间都是在书房里看书。正月十五，闹完元宵，小林便立即动身去了元朗，远远地逃离了新会。　　主贴地址：天涯虚拟社区──闲闲书话──http://www2.tianyaclub_com/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63950&Key=403832404&strItem=books&idArticle=45221&flag=1　　欢迎转帖。　　

　　《仕途，你的怀抱不是我的江湖》　　作者/雷立刚　　42　　元宵过后的元朗，慵懒地躺在群山之间，如同冬眠后的小虫，迟缓地舒展开来。经过一个春节的喧嚣，重新回到远离现代都市的小城，小林简直有些时空错位的感觉。元朗的一切，至少都比省城慢几拍。而街头小录像馆里放的录像，居然是80年代的香港武打片，这种片子，即便新会郊区的小镇，也是十余年前就放腻了的，而在元朗，却放得正酣。　　唯一跟全国保持一致进度并且与时俱进的，只有色情业。据说，越是贫穷的地方，色情业越是发达，在一些地方官员眼里，这也算“无烟工业”，可以搞活经济，解决就业，甚至增加地方财政收入。更关键的是，人心已变──元朗这样封闭的地方，保守起来往往特别保守，而世风一变，堕落起来往往也就特别堕落，曾经过于顽固的道德观念，摇身一变，以180度的大转弯，成了笑贫不笑娼的实用主义至上。　　小林记得有一次，坐在元明开往元朗的中巴车上，天色已黑，估计是收班车了。因为天晚，车上没几个人了，司机和售票的便开始闲聊。两个都是三十出头的乡间汉子，看起来都十分憨厚朴实，一问一答间，却让小林一惊一诧。只听司机说：　　“几天累了一天，要不晚上收了车，就在路边随便找个鸡店，放一炮轻松轻松？”　　“今天算了，要去你自己去，我老娘今天过六十大寿。” 售票的说。　　“那就过两天去，其实今天我也不是很想去。”　　“好嘛，那就后天嘛。”　　他们两人，就像谈着街边买菜或者天气状况一样，语气平淡，态度随意，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无所谓地聊着，而车里其他的人，就像在听普通家常一般，谁也没把这当一回事儿。倒是让省城来的小林，听得一楞一愣的。弥漫于整个车厢里的无所谓和麻木，让小林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时的小林，毕竟还只是耳闻，却没有亲历。等春节后回到元朗，不期然地，却有了一次亲历的机会。　　钱小群擅长折腾，回到省委宣传部活动一番，春节过后，还真给元郎争取到一个“千乡电视工程”示范县的名额，别小看这小小的“示范”，它意味着省上将拨下一笔不小的款子，表面上看是用做修建电视转播基站，但实际上具体使用，却完全由县上安排。这钱还没到，县上的各局，已经活动开来，都想分一杯羹。　　广电局的徐局长，历来自高自大，没把下派干部太放在眼里，以前不仅对小贺爱理不理，甚至对钱小群，也只是淡淡打个招呼。如今看到有了款子，生怕少了广电局的好处，立即将三位下派干部请到元朗大酒店，陪了一顿公款吃喝。饭后，在小贺暗示下，一行人又径直走到了“金梧桐夜总会”。这个地方，是元明一个私人老板在元朗搞的，据说很有后台，夜夜歌舞升平，不少外地牌照的豪华轿车从老远的地方开过来消费，是元朗的纳税大户。小林记得刚来元朗时，在接风宴上，基层干部老田说的“招商引资，栽好梧桐树，才有凤凰来……还有私人开的，更豪华呢……”当时小林想要细问，老田却故意说起了别的。后来，小林多次经过“金梧桐夜总会”，自然明白了老田的意思，但从来没有进去过，直到99年春节过后，跟着钱小群和小贺，才终于头一回走了进去。　　小林感觉，钱小群应该不是第一次进去了，看那样子，似乎有点熟门熟路。进去之后，徐局长便要了个大包间，不一会儿，便有五六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人，鱼灌而入。最漂亮的那个，自然被安排到钱小群身边，另外一个漂亮的，则被徐局长永在怀里。而小贺与小林，则被胡乱塞一个凑数。她们先是陪着一起唱歌，而后跳舞，小林本来不想跳，但盛情难却，只好起身。包间面积很大，又有好几个屏风隔来隔去，角落里没有灯，黑黑的。那个女人和小林一边跳，一边往角落处带。小林看了一眼这女人，长相和简潞、潘婷实在差得太远，而且没有气质，浑身散发着劣质香水的气味，自然全无胃口，拒绝往角落地挪。小林拿眼睛往周围看，一对对都开始跳舞了，其中小贺显然也看不上分给他的舞伴，正在嫉妒地盯着钱小群搂着的美女看了又看。小林不禁也随着小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美女，的确风情万种，却还有一丝闪烁的纯真，像个偶落风尘的女大学生。小林看得心里也是一荡，隐隐约约地想，要是搂着她那小蛮腰的是他的手该多好。同时，小林几乎立即想起了省城的女人，然而，令他自己也始料不及的是，那一瞬，他想到的竟不是简潞，而是潘婷。　　正在走神，钱小群突然对徐局长说：“我看，今天就这样吧，到此为止，我们这些下派干部，不能什么都入乡随俗啊。” 徐局长先是一愣，随即会心地打着哈哈说：“是，是，今天到此为止，各位都早点休息吧。”一行人随后就走了出去，一出大门，徐局长便对小贺与小林说：“我还有一些关于修建电视转播基站工作的计划，要向钱书记汇报，要不我让车先送你们两位回去？”小贺小林说：“这么近，我们自己走回去就是了，今天多谢徐局长盛情款待了。”　　话是这么说，走回去的路上，小贺满肚子不高兴，嘴里嗯嗯啊啊的，想等小林开口问点什么。但是小林倒无所谓，什么也不想问，于是小贺忍不住主动说：“钱小群也太不够义气了！”小林说：“怎么这么说，那笔钱是他拉来的，今天这顿饭，其实完全可以不请我们的。”小贺不说：“你以为他们都散了吗？钱小群是怕人多眼杂，所以装做是都要走了，我看，那么漂亮的小妞，她才不舍得放过呢！”　　回去之后，小林洗了个澡便上床睡觉，他突然又想起了潘婷，想起了他的手指戳在潘婷手心时那触电般的感觉，感到自己下面的某个部位，一下子就硬了。都说，“摸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对于简潞，他当然依然是爱的，但是，可能因为彼此太熟悉，反而不容易有性的冲动和幻想了。　　过了二十来天，小林终于又找了个搭顺风车的机会，回到了新会。这次，他内心深处，希望与潘婷之间，能够捅破那曾窗户纸，可是，每次当潘婷出现的时候，她脸上那端庄的样子，又使小林吃不准究竟该怎么办。小林甚至担心，上次手指的触碰，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敏感，如果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那该如何收场呢？这么想着，于是小林也只好满脸严肃，不敢把他那隐秘的想法显露出来。　　直到回去后的第四天，晚餐过后，潘婷和简潞想打麻将，喊来汪小丁，加上小林，四个人搭起一桌麻将，在家里打开了。小林左边是汪小丁，右边是潘婷，打着打着，他突然感到右腿膝盖一麻，有什么，轻轻地挨了过来。小林心里一慌，他想低头去看桌子底下，但桌上铺着长长的桌布，膝盖那里都被遮着，看不到。想来，应该是潘婷的膝盖轻轻地挨了过来，可是，挨得又很含混，不是那种直率地顶过来，也不是那种反复地磨蹭，而仅仅是轻微地靠着，并且一动不动，让小林无法确定：到底潘婷是有意试探，还是误以为小林的膝盖是桌子的腿？　　这么一犹豫，小林又有些不知如何着手。把膝盖挪开？小林不舍得，而且那便表达了拒绝的信息，是小林所不愿意的；学西门庆，故意掉下一张麻将，而后弯腰下去拣，顺便碰一碰潘婷的推或者膝盖？这又让并非风月高手的小林，有些缺乏贼胆。正在犹豫间，汪小丁说：“潘婷，你怎么还不出牌？” 潘婷像突然被叫醒似的，一边将牌打出去，一边说：“昨晚睡太晚，很困，有些磕睡了。”这么说着，同时将膝盖挪开了。那一刻，小林确信潘婷刚才必定是有意的，否则她不会走神──当时，她或许也像他一样犹豫和紧张，所以才可能连牌也忘了打。小林想，早知如此，刚才就该果断地反馈一些信息过去。　　于是，小林边打牌边等待潘婷的膝盖再次到来，然而那膝盖却似乎缩得很远了。他正想等机会过一阵主动将腿伸过去传递信息，潘婷却打了一个在他看来有些夸张的哈欠说：“确实累了，今天不打了，我要回家休息去了。”　　过了两天，潘婷都没有再来。小林心神不宁起来，实在忍不住，只好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问简潞：“咦，潘姐怎么突然不来了？” 简潞好像开玩笑地说：“你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她前几天跟我说，他们文艺处派她跟随副部长去北京开文艺工作会议，要十多天才回来呢。”小林心里一阵莫名的不安，主管文艺的副部长是叶啸，小林突然涌起一个直觉──他可能将永远地失去潘婷了。　　周末过后，小林回了元朗。他的心情一直不舒畅。在元朗那些静谧的深夜，他一想起潘婷，一想起那么多机会曾在他面前，而他却不懂得把握，便有些懊恼。但同时，小林又不断自我安慰说：“这些可能都是天意，老天要让我不能对不起简潞，老天不让我做一个出轨的人……何况，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潘婷，因此也就不算永远地失去她──我怎么可能失去一个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人呢？”　　主贴地址：天涯虚拟社区──闲闲书话──http://www2.tianyaclub_com/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63950&Key=403832404&strItem=books&idArticle=45221&flag=1　　欢迎转帖。　　

　　《仕途，你的怀抱不是我的江湖》　　作者/雷立刚　　43　　这次，因为有些神不守舍，小林在元朗只呆了两个星期，估计着潘婷应该开会回来了，便坐火车回到了新会。走之前，向成光明请假，成光明笑呵呵地同意了，好像是怕小林担心似地，还说：“你们下派干部啊，一般就是刚下来时在下面呆得久点，地皮稍微踩热了，人混熟了，多数就见不到人影了，小林啊，你还算好的，这么久多数时候都守在元朗。”小林赶紧说：“哪里哪里。” 成光明话锋一变，接着说：“你以前研究室，我知道，《C省宣传》就是你们研究室在编，我这里有一篇文章，你看看能不能帮我通通路子，争取发表了？”小林说：“《C省宣传》虽然放在我们室，但毕竟相对独立，而且我以前只帮着校对校对，基本插不上手，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啊。” 成光明说：“校对过就容易了，人熟好办事，你先试试，有难度时给我打电话，我再疏通疏通。”小林只好说尽力而为。成光明一直把小林送下楼，拍着小林的肩膀说：“这次你回去，干脆呆他个把月再来，这篇文章虽然署名的是我，但如果发表了成绩属于县委宣传部，同时也是为了咱们元朗扩大影响，所以，你尽管去办，这一个月，是我们派你去省城为县里工作，不算请假，不算请假……”　　小林回去之后，潘婷果然已经从北京回来了。那些天，还是像往常一样，潘婷不时来小林和简潞家串门，可是，小林却真切地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今天的潘婷，和以前的潘婷，已经有些不同了。暗恋或者曾经有暧昧默契的人，是最容易感受到那份默契存在与否的，小林感到，潘婷对自己，客气了一些，也遥远了一些。　　小林将成光明的稿件拿去给老金“斧正斧正”，老金因为小林在他得病期间守护多日，一直觉得欠着个人情，加上这么多年来，小林很少求他，以前求情过变换内务工作，又没被允许，所以，这次老金满口答应，当场就说：“只要不写得太差，一点发，如果写得水平稍微低点，他们帮着修改修改，照发不误。”小林十分感谢地回去了。　　因为成光明准了一个月假期，小林每天便躲在新会，8点钟，别人上班的时候，小林继续睡觉，等到了9点，院子里人去楼空，小林就溜出来，他们那个院子里，绝大多数人都是省纪委的，而非宣传部的，这使小林在新会呆得更为安全。　　但是，呆得久了，也很无聊，小林便每天到股市打发时间。他对股票，自从再度套牢之后，很久以来都没了兴趣。如今没事，每天泡股市，在那现场气氛的感染下，不禁又手痒起来，正是99年4月初，股市在持续低位徘徊之后，开始有见底迹象，部分强势股开始反弹，小林受不住诱惑，终于忍不住将当初高价买入如今跌了很多却死不见涨的股票卖了，换成了当时正在反弹的强势股票。　　谁知道换票之后，卖了的股票开始走强，新买的股票却开始下跌，小林旧套未解，新套又生。不禁心情无比郁闷。这天，下午三点，他从股市往家走，正在垂头丧气，突然看到一辆奥迪停在不远处，走下一个风情娥娜的女人，看那姿态，十分熟悉，竟是潘婷。小林感到身上的血一下子就凝固了，他立即隐到树后面。　　因为担心被同事看到他没有下元朗去，平时走在街上小林就十分小心，总拣树荫下走，而且一旦出门，就换上通常不穿的衣服，所以，很不容易被熟人发现。小林确信，潘婷刚才也没有发现自己，因为她神情异常亲密地和汽车里的人在挥手告别，一点没有见到熟人的拘束。小林没有挪步，继续躲在树后面，终于等到那车掉头开了过来，靠近的时候，小林赫然看见，里面只有一人，开车的正是叶啸自己。　　这车，并非叶啸平时的坐驾，甚至不是宣传部的车；而叶啸，又是亲自开车，没有司机；此外，停车的地方，离潘婷居住的院子，还有两个街口，假如当真正大光明，完全可以送到家门口，只送到这里，显然为了避人耳目，何况，还有潘婷那亲密的神情……所有这些，都在明白无误地告诉小林：潘婷，确实已经离他很远了。　　无意中看到潘婷的秘密，小林本以为自己会很痛苦，奇怪的是，当他在猜疑的时候，确实是痛苦的，而一旦真相大白，他反而不痛苦了。他也清楚，自己与叶啸，实在差得太远，几乎没有竞争的可能。然而，尽管没有痛苦，另一种感觉却击倒了小林──他有一种受偏执的对自己的质询──他问自己，假如前段时间，在潘婷和叶啸一同开会之前，她对他似乎有些特别的那阵子，他抓住机会，对潘婷勇敢一点，会不会是不同的结局？这个质询，使小林有些自暴自弃，他觉得对很多东西都丧失了兴趣，甚至是对股票。回想这两年在股票上一错再错，小林突然感到极度的厌倦和无聊，他没去股市，打了个电话，便把手中的全部股票割肉卖了，居然只有一万三千元钱，小林惟有苦笑。　　此后的每天，小林都呆在家里，也不出门了，成天看闲书，主要是小说，看着看着，就有些手痒，自己竟开始写起来，算是饴情。念大学的时候，小林曾学着写过小说，还发表了一两篇，但是所学终究是法律，而非文学，也没把这作为志向，所以发表了也就发表了，没有继续下去。后来进了宣传部，即使要写，也是公文，和文学不搭边儿，时间一久，自己都忘了还曾写过小说。如今有些心灰意冷，又没有别的出路，只好借文学消磨时间。简潞对此倒是十分高兴，她说，只要不炒股票就好，写写小说，弄不好还可以给家里挣点小钱回来，至少不会亏钱。小林看着简潞浑然不觉的样子，感到有些内疚，他想，自己有这么好的妻子，却还不知足，无论如何都该悬崖勒马了。这么想着，面对简潞，小林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于是干脆没满一个月，4月底就回了元朗。　　回到元朗，成光明少不了要问文章的事，得知发表的希望很大，好不高兴，将小林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小林其实也只提前回元朗三五天，成光明却小题大做，很给了一番表扬。没过几天，元朗县委要派个交流团到临近地区的一个县参观，成光明为小林争取到一个名额，让小林做了趟免费旅游。　　交流回来之后，已经是五月中旬。小林远在元朗，又无具体工作可抓，成天闲着，逐渐有山中无甲子，寒暑不知年的感觉，县委宣传部的报纸，基本要晚到好几天，并且也没看头，而元朗小县城里，居然没有一家证券交易所，想借股票消磨时间都难以做到。何况小林已经彻底对股票市场失望，全然没了这心思。　　都说，“连最狂热的股票爱好者都对股市绝望时，大行情便诞生了。”就在小林全然忘却股票那几天，中国证券历史上轰轰烈烈的“5·19井喷”发生了，1999年5月19日，持续低落的股市陡然发力，当天涨停的股票多达数百只，自然也包括小林前期卖掉的那两只。随后一个多星期，股市继续急涨，有好些股票不到十日便产生翻陪行情……而所有这些，小林浑然不知。　　直到5月底，小林无意中看到几天前的《C省日报》，又在无意中瞟了一眼股票最近价，乍一看，他还以为看花了眼，揉揉眼睛细看，白底黑字，给了他当头一棒，小林立即想成光明请了假，当天下午便回了新会。　　回去之后第二天便直奔股市，然而股价已高，开始出现分化，仿佛要调整的样子，让小林下不了决心。犹豫一番，小林还是决定追进。追进之后当天便被套住，让小林气馁极了，他在无人的地方自己给自己打了一耳光，他想，在这99年初夏，实在找不到比他更倒霉的人了。　　主贴地址：天涯虚拟社区──闲闲书话──http://www2.tianyaclub_com/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63950&Key=403832404&strItem=books&idArticle=45221&flag=1　　欢迎转帖.

　　《仕途，你的怀抱不是我的江湖》　　作者/雷立刚　　44　　不管怎么倒霉，生活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99年6月中旬，小林还是只好又回了元朗。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成光明的稿子已经确定发表，并且是比较隆重地推出，打算发在第八期，由于编辑期刊都必须打提前量，虽然是6月份，但第8期已经排了版，开始进入校对程序，成光明那篇稿子，就是老童校的。与老童通电话时，小林得知了这消息，立即转告成光明，成光明自然是好一阵高兴。　　显然是为了投桃报李，6月下旬的一天，成光明主动问小林，是否愿意当元朗中学的副校长，自然，那个县委宣传部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还是继续兼着。没下派过的人未必知道，这小小的职务变动，其实是暗藏机关的：下派到基层的人，除非那些真想干一番事业的之外，多数人，是希望能时常回省城的，但如果不是师出有名，老呆在省城，又怕别人告发，因此，往往都要想一些变通的办法。比如钱小群，之所以有持无恐经常不到元朗来，一大原因，是他以帮元朗争取“千乡电视工程”示范县为理由，兼了个元明地区驻新会办事处副主任的职，虽是有名无实，却为他呆在省城创造了条件。　　成光明作为宣传部长，同时又是县委常委，分管元朗的宣传文教卫生体育，为了对小林表示感谢，在其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了小林一把──中学都是要放寒暑假的，小林当了元朗中学的副校长，那么，长达两个月的暑假，自然是可以享受的了，这两个月，小林便可名正言顺地离开元朗，自由安排。　　对于成光明的好意，小林自然心领神会，同时也不便推辞，只好欣然从命，月底便在成光明和县教育局局长的陪同下，去元朗中学报了到。虽说每个人都知道只是个形式，却还是搞得一本正经。县教育局局长对小林做了高度评价，校长老李专门准备了发言稿，戴着老花眼镜认真地念了一遍，而后是吃饭，饭后领着小林在校园里四处看了看，小林便算走马上任了。　　还来不及熟悉新环境，七月初，学校就放假了。元朗中学里的多数教师，家都在附近农村，一到假期，便走得干干净净，小林入乡随俗，也回了自己的家，在新会一呆便是两个月。　　刚回去时，小两口自然又是小别胜新婚，虽然小林心底里多少有些潘婷的阴影，但毕竟他和她并没发生什么，因此也就并未真正影响到他和简潞之间的夫妻感情。潘婷来得比以往少些了，但每周总还是会来一两次，依然是简潞和小林家最密切的朋友。小林逐渐习惯了和潘婷的已经有了微妙变化的新关系，他们之间渐渐地又恢复得十分自然和融洽了。　　然而在家里呆久了，小林逐渐感到无聊。股市继续在涨，小林手里的票赚了点小钱，可是，相对于以前亏损的，实在是九牛一毫，何况资金量已经很少，小林再也提不起以前那么大的兴致了，从事文学创作么？小林是典型的三分钟热情，前段时间心情烦躁时借它发泄一下，如今不那么烦躁了，也就不想写了。　　但是，小林毕竟是有上进心的，并不是得过且过的人。难得有这么长一段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他打算利用这个暑假，学点技能，也好为自己将来离开宣传部未雨绸缪一下。经过一番考虑，小林决定学电脑图像设计──他素来对广告业比较感兴趣，也早就听说过那句不乏激情的名言“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而且自认为文字功底不错，在广告文案方面，应该不成问题，而他幼年还曾学过绘画，虽然后来没有坚持下来，但在色彩和构图方面，也算得到过训练的，因此学电脑图像设计，是有良好基础的。小林想，如果学会了图像设计，加上文案方面的特长，他在广告设计方面，便是既懂文字又懂图案的全才了，何愁将来找不到高薪工作？　　抱着这种良好的愿望，小林花1800元，参加了华西大学艺术学院为期一个月的电脑图像设计培训班，简潞不太支持，但也没怎么反对，只说：“总比在家里懒着什么都不做好些。”　　为了对得住这1800元钱，小林学得倒也十分用功。临近结业，完全可以熟练地独立操作photoshop 和 CorelDRAW这两个常用软件了，小林用这两个软件，设计出好几幅广告宣传画，并且颇得培训讲师好评。结业那天，讲师特意允许小林使用培训班的激光打印机，打印三幅自己满意的作品出来。1999年，彩色打印还是比较昂贵的，小林得到如此优待和认同，感激之余，对自己的作品好不自豪。　　恰好那天是周末，简潞当年的几个同班同学约好了在华西大学聚餐，大家知道小林回到新会了，自然要求他也必须到场。小林和简潞约好在学校大门口碰头，他打印好图片之后，立即往校门赶，远远地便看到了简潞他们。小林一阵兴奋，挥了挥手里的图片，恨不得立即展示一下，然而简潞注意到小林那动作之后，就立即有意迎了上来。走近小林，低声说：“赶紧把图片收好，别让他们看到了。”小林不解，说：“为什么呀，你看看，我设计得这么好，让他们看看有什么不可以。” 简潞说：“唉，你真是越活越没心眼了，现在的人，都势利得很，我那些同学，都以为你这下派官员在忙大事，如果知道你成天在学这些小打小闹的东西，别人会不把你当回事儿的。”小林同意了，把图片夹在了公文包里。几年之后，小林回忆往事，他觉得，简潞与他，正是从那时起彼此开始变得陌生起来了，但在当时，他没有深想，也不愿深想，所以并没有觉察。　　9月初，中学开学了，小林从新会回到了元朗。每学年都有个开学典礼，作为副校长，小林自然得参加。以前，在省委宣传部，小林作为群众，从来只有在台下洗耳恭听的份；下派之初在县委宣传部，毕竟也只是办公室副主任，很难有多少抛头露面的机会；如今，竟然在“主席台”上“前排就座”，的确很不适应，但作为副校长，你越推让，别人越诚惶诚恐，让小林真切体会到“宁为鸡首，勿为牛后”的涵义。　　元朗中学原本只有一个校长、一个副校长，如今加了小林，便成了一正两副。校长老李坐在正中间，两旁是小林和另一位副校长，再边上，则是教导主任、政教主任、总务主任等等，除了小林之外，其他的校领导，至少也在三十岁之上，因此小林便显得特别引人注目。台下的学生们，显然也早知道学校里新来了一位年轻的副校长，孩子们年幼，搞不懂下派是什么，更不懂小林只是形式上的副校长，都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小林，让小林颇不自在。　　好在校长老李不断和小林攀谈着家常，让小林渐渐就不拘束了，放松了身子，舒展在椅子上，和老李越聊越投机。因为两人谈得欢，居然都没注意到开学典礼已经进行到奏国歌的环节。国歌响起，全体人员是必须一律起立的，而老李和小林两人居然都搞忘了，足足迟缓了五六苗中，才猛然意识到。小林赶紧站起来肃立，心里暗暗想，让台下的学生和教师们看到了，实在汗颜。然而老李虽然也跟着站立起来，却完全无所谓，居然一边站着，一边继续对小林说话，仿佛一点也没什么不妥。　　小林心想，如果是任何其他正规场合，他在升国旗时忘记站起，都将受到严厉的指责……然而此时，在这乡镇中学，规则对于正在闲聊的校长老李和副校长小林，却完全失去了作用，没有任何人感指责他们，甚至没有谁想到过要职责他们，小林第一次感到，当一个人处于某个范围内最高执行者的地位时，在那个范围内，他那种自得其乐和漫不经心的麻木不仁，是多么有持无恐啊。　　主贴地址：天涯虚拟社区──闲闲书话──http://www2.tianyaclub_com/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63950&Key=403832404&strItem=books&idArticle=45221&flag=1　　欢迎转帖.

　　45　　元朗中学虽然是个小地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相应地，人际关系一点不比别处简单，好在都知道小林是过客，因此再复杂的人际关系，到了小林这里，也“片叶不粘身”了。由于学校师资并不雄厚，校领导都得兼课，小林也兼了高中一年级两个班的语文，对此，小林倒也十分乐意，在元朗，闲着也是闲着，能为当地的孩子们做点事，总要心安一些。何况课也不算多，课余时间小林要么到县委宣传部看看报纸，要么和学生们简单聊聊天，两个月一晃也就过去了。　　接触久了，小林发现校长老李其实是个好人，尽管他爱打麻将赌点小钱，尽管他喜欢和女教师打情骂俏，每每有漂亮点的女教师对他稍微嗲一点，老李立即笑逐颜开，有时甚至会因此高兴小半天，但是，为教师们被拖欠的工资奔走呼号，为元朗中学翻新危房提高教学质量，等等等等，老李都是鞠躬尽瘁了的。而其他的校领导或者普通教师，尽管彼此之间难免有利用冲突，但总的说来，都有一种山区知识分子特有的朴实，不像大城市里的所谓高级知识分子那样多少有些酸气。　　学校虽然穷，但不时还是要吃吃饭的，比如上级教委来人视察了呀、兄弟学校来人交流工作经验了呀，都要陪着吃饭。每每此时，老李总爱把小林喊着。一来，多添一双碗筷，也多花不了多少钱；二来，学校里能有小林这样一个“省委宣传部下来的钦差大臣”，在老李他们看来，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元朗那边吃饭，喜欢喝可乐，而且只喝“百事可乐”，不喝“可口可乐”，喝法也很奇怪，将可乐兑水，倒在锡壶里，加几片老姜，熬热了喝。小林陪着，边喝可乐边喝酒边吃菜，觉得如此的生活倒也十分滋润。　　当然，老李他们对小林也并非全无期待。一次，饭后，老李和小林都喝得微微有些醉意，走过学校操场时，老李突然拍着小林的肩膀，说：“林校长啊，咱们这学校，连一台车都没有呀，听说省上的机关里，每年都有使用年限到期的报废车，其实那车照样还是可以开的，省城里不让开了，我们小地方是可以开的，听说那些车，不少被下面的地方拿去继续用去了……你，能不能帮学校搞到这么一辆报废车呢？”　　小林一听，心中一笑，想，这李校长，或许看自己年轻，怀疑自己是有背景才进的省委，甚至以为他是高干子弟，能很轻易地要到那报废车，看来是只能让老李失望了。小林也不说假话，坦率地告诉老李，“这事儿办不了。”老李没说什么，继续拍两下小林的肩膀，说：“办不了也没关系，我们山里人，交朋友不图这个。”小林听了，虽然知道老李说的未必百分百是心里话，还是有些感动。　　就在小林逐渐感觉到溶入元朗中学的时候，他们为期一年的下派，却即将结束了。11月中旬，一年来很少在元朗露面的钱小群，终于成天在元朗晃动了，他那自命风流倜倘的身影，时而出现在县委办公楼，时而出现在元朗街头，让元朗县委县政府的普通干部们，忽然回忆起有这么一位副书记的存在。小贺比钱小群还要先回来，他没能真帮元郎广电局拉来项目，因此有些灰溜溜的，而广电局的徐局长自然也就大失所望。　　尽管如此，小贺却还时常在背后嚼钱小群的舌头。这天，他和小林吃了晚饭，在元郎街边散步，正好看到钱小群和县委书记一起从元朗大酒店吃饭出来。小贺有些嫉妒地说：“还是当副书记好啊，三天两头想吃就吃，可是只怕他还嫌不够，指望着当下派先进分子呢。”　　每次的下派，都有一个先进分子指标。其实这头衔，已经没人在乎了，作用也不大，通常，都是下派小组的组长，亦即三个人里职位最高的那一位，当这个先进，大家都知道只是个形式，回到省上之后也并不太看重的。但是，毕竟也算个先进，在档案里记上一笔，多少也要看一些。何况，正因为按约定俗成的规矩，都是扶贫三人小组中组长当先进，那么，组长万一没当上，便有些尴尬，正是因此，钱小群尽管没真在元朗呆几天，但这先进，他似乎还是非当不可的。然而，事情却出了意外，一位署了真名的基层干部，给县委和省委宣传部都写了信，揭露钱小群曾到“金梧桐”嫖过妓，说得言之凿凿，某年某月某天云云，说是基层干部们普遍看不过去了，他代大家表达心声。省委宣传部打电话让县委去查，可是并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没有对证，钱小群自然不可能受处分，只是他当先进这事儿，这么一折腾，就黄了。　　复杂之处在于，最后问到那写告状信的干部，那人却说自己并没有写。如此一来，要么是那人见风头不对而改口，要么则是另有别人冒了他的名写了信。这事儿立即引来一片哗然，匿名信不希奇，真名揭发信也不希奇，但冒别人的真名写的信，实在是又狠又辣。　　小林有些怀疑小贺，就像当年邓公子被匿名信拉下马一样，这事儿小林总觉得与小贺有关。第一是直觉，第二则是分析：如果真是基层的干部告的，他大可告钱小群不扎根元朗，下派期间长期没真正下来，这是完全有依据可查的，也是下面的干部意见最大的。然而，告的却只是钱小群嫖娼，看来，写告发信的人，并不太想上面把注意力集中到“下派干部是否长期蹲点在基层”这一问题上，既然如此，担心这个的，只可能是小贺。然而，这推理同样有很多站不住的环节，所以小林也同样无法肯定究竟是谁写的那信。　　然而这先进的资格也没让小贺捞到。由于小贺所呆的广电局长期不配合成光明的工作，成光明对广电局的人历来没好气，何况他发表在《C省宣传》上的那篇文章，竟然引起了省委领导的重视，专门指令在《C省日报》再次发表，让成光明喜出望外。作为县委常委，他在常委会上大力推举小林，并且有理有据地说，小林下派时在基层呆的时间最多、工作最努力，当先进是名至实归。结果，小林还真当上了这下派先进。　　这让小林有些哭笑不得。说实话，他是压根就没考虑过这先进的，回想起自己的每一步，他的每一次收获或者进步，都几乎不是自己争取来的，而是别人给的，而别人给他的那东西，往往又是他不太在乎的，至于他在乎的想得到的东西，不管怎样地去主动争取，却总是争取不到，比如仅仅想将内务工作转移出去，却总难如愿……这实在有一点黑色幽默的感觉。　　何况，一旦小林当上了先进，不仅小贺对小林疏远了一些，连钱小群，似乎对小林都有了戒心。小林知道，根据“谁获利谁可能搞小动作”这一原则，钱小群是有些怀疑自己了。然而，明知对方如此怀疑，却实在不便去主动解释，因为往往越解释越复杂，很多事情是解释所不能解决的。　　最后还有一点让小林特别不安心的是，最终他住的那房间，并没能顺利地交给司机老孙头。基层的干领导，对于基层人的想法，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的。领导们早看出不少人想打这住房的主意，离小林他们回省城还有三天，就收回了钥匙，让下派干部住到了元朗大酒店里，小林根本来不及将钥匙交给老孙头，便失去了对房间的控制权。　　又是11月底，小林他们要正式回去了。还是马副处长来接的他们。马副处长中午从省上带了个车下来，元朗县委下午开了个流于形式的欢送会，休息一夜之后，马副处长便载着这三名下派干部，像完成了一个任务似的，离开了元朗，而小林的下派生活，也就这么无风无雨地结束了。　　

很精彩。

历史让一代人以走进组织部为荣、又让另一代人一走出宣传部为荣──只是校对得不好，别字多多，比如“足足迟缓了五六苗中，才猛然意识到。”

等着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