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自信才能真正传承

　　有朋友的女儿两岁，家里准备置办一架钢琴。
　　“也不指望她学出什么名堂。马上就上幼儿园了，别的小朋友都会钢琴，她要不会，就和小朋友没有共同语言，也许会产生自卑心理。”朋友说。
　　我顿时觉得钢琴好生了得童蒙时，看到钢琴觉得优雅，听琴声觉得动听，但听同学姐姐拉二胡，也觉得很不错；稍大一点，隐约有种概念，钢琴似乎是一种文明的象征，但也是就西洋乐曲而言，琵琶古琴难道就不是文明的象征么？到现在，突然发现：许多城市小孩要学钢琴，原来已经不是优雅和文明的问题，而是共同语言的问题了。
　　由此想到另一个难题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关键靠年轻人，这不错，但如果小孩和小孩家长都觉得只有弹钢琴才会有共同语言的话，谁会愿意花气力去学点二胡古筝之类的民乐呢？更不用说，还有许多旮旯里的古旧玩意，虽说位列在各级非遗名录当中，却会者寂寂来者寥寥，号为“遗产”实为“绝响”遗产是可以继承的，而绝响，响过之后便只能“此情可待成追忆”了。
　　语言是用来交流的，大家有共同语言，交流起来就方便；相反，你的语言没有几个人懂，或者谈的话题没多少人感兴趣，交流就困难，以至于谈不上交流。很多非遗项目目前在传承上大概遇到了这个“共同语言”的问题，在文化上形不成一个有力量的自我表达，不太吸引年轻人，成为少数几个老人才会讲的语言，他们喃喃呓语般地走向人生的终点，很孤独，身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当然也随着走进历史深处，很无奈。
　　现在有一种解决办法，就是把这些一般人听不懂的“语言”讲到一个大的“普通话”里去。换言之，用一套商业语言或者产业语言来表述非遗的好处。比如说：手工制造刀剑弓箭的、木雕漆雕象牙雕的可以进入藏品市场；传统相声地方戏可以进入演出市场；年画、铁画也可以进入礼品市场，诸如此类。应该说，这个招数不错，因为找到市场，就能带来经济收入，说这个乐器那个手艺，年轻人可能不懂，但是学这个东西能挣钱，这句话还是好懂的，于是吸引一些年轻人来学。这种路数的问题在于市场不够大，很容易就饱和，何况有些项目很容易批量式的生产，机械复制和艺术的传承自然不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完全靠钱的面子来吸引年轻人，恐怕也很难长久。
　　所谓非遗，首先的性质还是文化。文化是什么？民族的精神和灵魂，维系社会共同体的一种力量。很多时候，我们不太珍惜也不太自信自己的这种“语言”，看着别人家的东西好。就跟学钢琴一样，其实没几个家长把孩子往郎朗的高度去培养，没指孩子将来靠这赚钱，只是随大流而已。这也很好理解，中国从前积贫积弱，有人痛心疾首地觉得中国文化骨子里就不行，一曲衰歌时断时续唱了若干年；但新中国成立60多年，从“两弹一星”到“GDP全球第二”，历史已经证明中国人不仅行，而且行得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没有文化上的自信呢？
　　当代中国社会应该培养文化自信的氛围。中国人不仅能很潇洒地弹奏肖邦莫扎特，还继承了《十面埋伏》、《春江花月夜》的情怀，那不是很优雅也很有文明质地的乐声吗？你换个外国人，还真难找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味道。
　　不能真正建立文化自信，中国人便只能跟别人学说话，跟着人家的议程来聊天，非遗的传承难题也只能继续“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