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色纵与横：今日党八股，你有怎样的过去和未来

一：空话套话曾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杜绝
　　要说当前执政党的空话套话问题多严重，看看一种公文网站风行于互联网上就知道了。
　　在这些为领导秘书提供范文的内容中，领导讲话、总结汇报、调研报告、致辞演讲、规章制度、经验事迹、心得体会等各类公文任人挑选。这些文章堪称官场“万金油”，放之四海而皆准。一些大话、套话、空话比比皆是：会议没有不隆重的，闭幕没有不胜利的，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鼓掌没有不热烈的，道路没有不曲折的，团结没有不紧密的，结尾没有不奋斗的……任何人拿来改头换面一下，即可为己所用。
　　比如，正在开展的群众路线教育活动中，有的领导在动员大会上公开说：我们党组成员也没有多大的权力，想官僚也没有那个资本。
　　──看看，还没有进行自我批评，就先表白上了。
　　这样的干部即使是进入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环节，却让人感觉是表扬与自我表扬。
　　有的干部在检讨自己说：“我生活不太注意小节，有陪客吃喝的现象。不少是工作中必不可少的应酬，有些还是自己掏腰包，但影响总是不太好。”
　　在给领导提意见时经常说：“领导对部下要求严，标准高，刀子嘴，豆腐心，开始大家不太接受，仔细一想都是为同志们好。”这样一些高度模式化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在一部分干部中甚为流行，信手拈来，即成文章。
　　党的领导干部群体讲话和做派变成了流水线和形式大于内容的表演，是我们这个工业化社会工具主义之上的表现。
　　由于电视报纸和教育的高度普及，中国共产党过去的先党内后党外，先传达后动员再贯彻的工作模式，已经成为农业时代凝聚群众思想统一意志的落后模式。
　　今天党的领导干部群体讲话和做派还带有这样的遗迹，但是历史上曾经有一个时代尽管空话套话还曾存在，但是被更加强大一种群众与党结合的力量所淹没所抵消。
　　那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结束了四人帮对于报纸搞假大空和大帽子满天飞的大批判模式以后，上世纪八十年代，连续几年的中央一号文件都是直接上广播上报纸。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是报纸与党内文件同时间发。有的地方，中层干部对于搞所谓资本主义复辟的承包制有抵触，不让中央文件与农民见面，农民就拿着报纸直接找领导，为什么不实行中央的联产承包责任制。
　　以后，中央决定调整物价的时候，曾经以中央内部文件的形式先向党内打招呼，然后才出台具体涨价措施。但是这样的从党内到党外从上至下的信息传递方式，证明不符合中国的工业化社会和群众要求各种生产获得要素流动的时代要求。
　　如果，我们党在此时还要坚持先党内后党外的领导方式，就会脱离群众。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央文件的高度概括语言传递的放开精神和解放思想的态度，赢得了广大群众的广泛互动和创造性应用。
　　结果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成为了群众创造领先于干部语言和文件语言的时代。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改革事实上停止下来，迎来大规模下岗和改制以迎接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广大群众，开始关注中央文件中有什么可以引起群众再次爆发创造力的突破点。
　　但是，很遗憾，自从2000年以后的中央精神中就再也没有了八十年代那种与群众结合的语言张力了。

二：今天，空话套话已不是脱离群众，而是化为娱乐
　　进入二十一世纪一个最大的特点，并不是中央文件中那种振奋人心的引起群众创造热情的语言张力不存在了，而是互联网时代的急剧普及和高度群众化、民族化。
　　空话套话自从成为党建文化中的负面东西以来，一直是承担在适当时候拎起大帽子的角色。
　　而在党的文件很大程度上没有了与市场结合的深度和政治涵盖性以后，此时空话套话就显示出了不仅是脱离群众，而且是带有娱乐色彩了。
　　在2003年，半月谈记者印象很深的一个例子，还是“非典”时期的一次采访。当时，某县成功救治了一例“非典”患者，省里组织召开了一次会议。按照会议安排，县领导首先介绍救治过程。在发言中，县领导说，这例“非典”患者能够救治成功，省领导起了关键作用。省领导没来的时候，患者生命垂危，天下着大雨。省领导一来，雨停了，太阳出来了，病人也痊愈了。如此发言，引来哄堂大笑。在场的省领导当即打断这位县领导的发言，进行了严肃批评。
　　不仅在工作场合出现了不合时宜的娱乐色彩，而且在严肃的全国两会场合，也出现了与信息网络时代不符的娱乐化倾向。“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对某些不良风气直言不讳：人大代表需开会审议政府的多项工作报告，但相当多时间却用来歌功颂德。“代表发言10分钟，其中8分钟都是歌功颂德，对报告歌功颂德，对自己歌功颂德，讲完了时间也到了，来不及讲最重要的内容”。
　　特别是，在人的信息采集方式和传播方式高度平民化的网络时代，很多官员说一套做一套，使得空话套话的娱乐性更上了一层楼，到了危害党的整体形象的程度。
　　在领导干部口中有关党的整体形象的神圣的话，庄严的话，说了不去实行，光说不做。更有甚者，说一套、做一套，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据报道，有一名县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在与一名“小姐”鬼混时，电视上正好在播放他的严肃讲话，他号召广大干部搞好“三讲”，做到拒腐蚀，永不沾。“小姐”夸他，他竟然说他的话是糊弄洋鬼子的，他和“小姐”做的事情，才是在享受人生。
　　前几年，国家电力系统在武汉召开个会议，3天之内，极尽奢华，人均花费2.4万元，事后又修改账目，企图掩盖事实真相。而这次会议，居然是在“强化干部管理，提高干部素质”的名目下召开的。

三：空话套话中的历史基因
　　党八股是毛泽东在延安时期为党的不正之风所起的名字。可见在毛泽东的眼里，历史上的八股文章与党结合起来会有多么大的危害。
　　中国历史上八股文是考察选拔人才和官员的文字文章，即用一种形式感很强的表面文章来机械地评价一个人的知识量。文言文就是这方面的代表。
　　中国的汉字最初形成文章及文言文时是没有关联词和转换词以及逻辑结构词的，全靠把汉字传达的一个个概念和联想场景在彼此连接中让读文章的人意会。所以文言文的特点就是不用连词和转换词，尽量不把文章的逻辑结构表现出来，而是让读书人在读诵文章过程中去体会出来。
　　中国文言文极大地影响了中国人的哲学、艺术和文学乃至科学。影响的内容主要是，概念的产生方式，它是外在的与内在的天然结合的。
　　中国人在各种水土方言区中方言都要化为一个整体联通的政治感很强的文字体系中，语言要成为概念要提炼思想，就只能用现成的统一的汉字来达到目标。这既统一了民族的整体政治感，也限制了口头语言的群众化和内容的多样丰富性。

四：从毛泽东反党八股的经验中吸取些东西
　　据做党史研究的同志介绍，毛泽东对于党八股的整顿是有着很深的历史背景的。
　　──中国的文学语言，以及整个书面语言，“五四”前后有一大变，从文言变而白话。其实，白话写作绝不自“五四”或现代起。中国的口语，自宋代至今整体上变化不大，而白话语体的写作也是从宋代起就见诸小说、讲经等，乃至《朱子语类》（由学生记录下来的朱熹讲课语录），也羼入大量白话。“五四”的白话文运动，除了以白话彻底取代文言作为主要的书写语体，更重要一点在于，用大量外国词汇、术语，包括西式语法来改造中国口语，使之成为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新白话，故专以“现代白话”称之。这种语体，与文言相比它可以说是大众的，但另一面，又强烈地打着知识分子烙印，是知识分子文化、价值观的产物，它与真正的民间日常语有着思想、语词、样态上的巨大区别。在知识分子看来，章回体包括其语言形态，是十足的旧文化；同样的，包括鲁迅在内用现代白话写的新小说，受众也主要是接受了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从没有真正进入市井之民的生活。新青年读《狂人日记》，闾巷之间所读却是《啼笑姻缘》等。“五四”以来文学在语言上的分野基本如此。
　　──1942年，这分野终于到了要消弭的时候。“要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这一句，可谓将要开始的延安语言革命的轴心。是年初，毛泽东在很多场合频繁谈到语言问题。2月1日，中央党校举行开学典礼，毛泽东发表演说。日后，这次演说以《整顿党的作风》为题，编入《毛泽东选集》第三卷，成为著名的延安整风运动的纲领性文件。其中，毛泽东谈到整风的必要性或整风的目的：“那末，究竟我们的党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呢？我讲，还是有问题的，而且就某种意义上讲，问题还相当严重。”对此，他自问自答：“什么问题呢？就是有几样东西在一些同志的头脑中还显得不大正确，不大正派。”
　　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一文中说道：“党八股这个形式，不但不便于表现革命精神，而且非常容易使革命精神窒息。要使革命精神获得发展，必须抛弃党八股，采取生动活泼新鲜有力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文风。这种文风，早已存在，但尚未充实，尚未得到普遍的发展。我们破坏了洋八股和党八股之后，新的文风就可以获得充实，获得普遍的发展，党的革命事业，也就可以向前推进了。”
　　九十多年来，中国共产党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一个有着中国特征的知识群体的结合。一大代表和各地的共产主义小组，实际是在一群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决心改造自己的思想的读书人中，他们决心打开眼界，把知识和思想从中国读书人素来已久的阳春白雪变成了与工农大众结合的下里巴人。
　　从封建的历史来看，中国读书人不但对于知识的功用有着与权力结合的偏见，而且还有文人相轻和党同伐异的党锢习气。
　　中国读书人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思想能够与知识的共识变成一个群体的行动的时候，就是最有力量的时候。这一点，在中共通过延安整风达到影响一大批知识群体，达到中共基本干部的团结和基本工作态度的建立过程中，这才表现出来了最有中国知识群体的历史沉淀性。
　　1942年至1944延安整风，形成全党在新的基础上的统一，包括对于旧知识分子改造以及对于政治上的共识，这一点凝聚成实事求是的中共作风以后，紧接着就是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国内形势就发生了紧急变化和大量事情的发生。
　　全党在新的基础上的统一，包括对于旧知识分子改造以及对于政治上的共识，保证了解放战争的胜利和新中国的诞生。
　　回顾历史，我们对于今天党八股的产生背景有了深刻认识。同时对于今天与党内空话套话相抗争的互联网群众参与，也应当有一个正确的认识，那就是向群众语言学习，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把我们党的政治领导力与群众的改革创造性结合起来。
　　一旦，群众的新的改革热情被我们党的解放思想路线点燃，改革重新走上快车道，那么就是党内套话空话被淹没的历史时刻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