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形态的演进及其对西藏历史认知的启示

西藏日报  : 牛治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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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全球范围看，国家形态的演进大致表现为三种历史现象：从统一大国到分散小国；从分散的地方政权到统一的多民族大国；从殖民地基础上演变而来的新国家。中国古代国家形态经历了古国──方国──帝国三个阶段。秦统一后，以中原为核心的帝国产生，自那以后至1840年，在中国更广阔的疆域内不断地重演着古国──方国──帝国的历史。吐蕃王朝是存在于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方国。因为吐蕃王朝是建立在部落军事联盟基础上、依靠盟誓来维持内外关系的，并没有演变为帝国。相反，吐蕃王朝解体后，又经历了400多年的古国和方国的历史演变，最后于公元1247年后统一于元帝国，融入中华帝国之中。1911年中华帝国的历史结束，开始进入现代国家的行列。达赖集团用早已不存在的方国等同于古代帝国和现代国家，从理论和学术上均混淆了古代国家与现代国家的本质区别，实际上是为“西藏独立”寻找所谓的“历史根据”。
　　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既是严肃的政治问题，也是深刻的学术问题。笔者认为深刻认识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要理清一系列重要的学术问题，即什么是国家、国家形态是怎样发展的、当今意义上的国家应具备哪些要素、如何区别古代国家与现代国家以及当今国家形态的发展趋势等等。全面深入地探讨这些问题，对我们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反对分裂意义深远。

一：从国家的本质看古代国家与现代国家的区别
　　马克思主义国家学说认为，国家是人类社会分裂为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的时候产生的，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凌驾于社会之上的缓冲力量。国家至少应有以下四个要素，即居民、领土、主权和政府。居民即民族，是国家一切活动的基础和出发点。领土是一个国家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物质基础和空间。在多民族国家里，领土是该国所有民族共同开拓并传承下来的全部地域的总和。主权是国家处理国内外事务和独立对外的最高权力，是国家的根本属性。政府是国家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国家实现阶级统治和专政的重要工具。现代国家是在工业化兴起后以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兴起为代表，形成的一个具有完整主权、国际法上的概念。以上四个要素缺一不可，而且必须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同、认可，当今必须得到联合国的认可。任何想成为现代国家的民族都必须具备这些要素才行。
　　事实上，国家的形态和格局有一个发展和形成的历史过程。今天被联合国确认的有独立主权的国家有190多个，大都是由古代社会的千邦万国逐渐演进过来的。这种历史演进的过程，大致表现为三种历史现象：一是从一个统一的大国，逐渐演变为若干个小国，如欧洲就是从统一的奴隶制罗马帝国逐渐演变成若干个小国，也就是从统一逐步走上了分散，这种现象是在资产阶级提倡一个民族建立一个国家的口号下实现的。二是从分散的地方政权，逐步演变成统一的多民族大国，如中国、印度、俄罗斯等都是由分散走向统一的。特别是中国，在各民族自身发展的基础上，逐步由分散的地方政权、由地方的多元逐步走向大一统的。三是有些国家是从新建的殖民国家演变而来的，如美国、加拿大等国是在外国势力侵入以后，由大量移民与当地民族逐步结合，在摆脱殖民统治后形成新的国家，这是一种特殊现象。判断和确定一个国家范围的标准，应以现代国家的疆域为基础，以生活在该国境内各民族的历史为主线，并以其在历史上的活动范围为依据。

二：我国古代国家发展的三个阶段及吐蕃王朝的历史定位
　　在区分古代国家形态与现代国家形态的基础上，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即我国古代国家形态是怎么发展演进过来的？更进一步说，如何看待西藏在我国国家历史演进中的地位？如何认识吐蕃王朝？这是今天在我区探讨和研究国家学说的根本目的，也是我区加强民族团结教育和祖国观教育的深层次问题。
　　1、古代国家形态演进的三个阶段。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北京震旦古代文明研究中心主任李伯谦发表于2009年8月7日《人民日报》的文章《追寻从未间断的中国文化》，对新中国60年的考古成就作了回顾。其中提到一个被学术界普遍认同的、关于中国古代国家形态演进的三个阶段说，就是古国、方国、帝国。
　　古国阶段大体处在距今5500年到距今4500年这个阶段。在我国古代典籍中，这个阶段被称为“万国”、又叫“万邦”，相当于古史传说五帝中的黄帝、颛顼、帝喾时代。古国不同于部落。古国是高于部落之上的稳定的、独立的政治实体。一般以崇尚神权为特征，是神权国家。这在“红山古国”、“良渚古国”中表现得最为充分。方国阶段。从距今大约4500年开始，古国逐步向“方国”演变。方国的范围一般要大于古国。方国是王权国家，神权一般已降至次要地位，社会基本结构虽然像以前一样仍然靠血缘关系维系，但“国土”概念已开始萌芽。方国阶段从距今4500年至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大体相当于古史传说中的尧、舜和夏、商、周三代。这一时期，以王权为核心的礼制不断发展与完备，礼制成为维护商周社会秩序、保证社会正常运转的重要制度。这也是自公元前16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中国古代文明的重要特征之一。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帝国时代开始，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清朝帝制，帝国时代方告结束。帝国制度的核心是中央集权。以上这个古代国家形态的演进，虽然是以中原地区的演进为基础的，但也适合于中原以外的中国境内其他地区和民族的历史演进过程。
　　笔者认为，我国古代国家形态演进的三个阶段，不是从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就结束了，而是在更大范围内重复上述三个阶段。这里既有各个民族地区小范围内的重复，如西藏，更有整个“中华”地域内的重复；不仅包括中原地区以汉族为主体的民族经历了古国、方国和帝国的历史演进过程，在其它民族和地区也不同程度地经历了这样的历史演进过程，其中西藏还比较典型。恰白·次旦平措在《西藏通史》的第一、二章里叙述了西藏的历史演进过程，即从“千邦万国”、六部落到六大小邦再到古代吐蕃王朝（王国）建立。2000多年前，西藏的古代氏族部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兴衰，势力较强的部落征服吞并了一些弱小部落，在藏区上、中、下三大地区形成了十来个代本（地方负责人或部落酋长）或小邦国，偏远地方的氏族部落仍然处于割据状态，史书称之为“十二小邦”和“四十小邦”，如象雄阿尔巴、娘若切嘎尔、雅茹玉西……“最终以雅隆悉补野之强势无敌，最为崇高”（王尧、陈践合著的《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然后是天赤七王和上丁王……最后到松赞干布。这充分说明，吐蕃是由许多古国、小邦演变而来的地方性、区域性方国。还有如云南的南昭国、北方的匈奴、东北的勃海国到后来的西夏国、辽国、金国。西域就更不用说了，由汉代的天山以南三十六国到西域都护府，等等。中国历史上由古国到方国再到帝国的演变过程直到清朝才基本结束。
　　谭骐骧先生认为，截至1840年鸦 片战争，中国中央帝国基本稳定，不仅形成了中国中央帝国稳定的疆域，也形成了中华民族这个整体。在此前中央政府管辖下的领土都是中国领土；这个疆域内历史上存在的政权都是中国历史上的地方政权；这个疆域内发生的历史，毋庸置疑，都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这个过程，在理论上的表现就是费孝通先生概括的多元一体格局理论。各个少数民族都是中华帝国一体中的一元，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体。从国家形态上看，最终完成了从方国到帝国的完整演变。从1840年以后，中华帝国就开始向近代意义上的国家过渡。不论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也不论受到外国列强的多少次侵略、凌辱，中国作为中华民族拥有独立主权的国家，作为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形态始终没有消亡。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更使得中国这个古老而文明的国家获得了全世界的公认，并从此走上了中华民族伟大的复兴之路。
　　2、吐蕃王朝（王国）的历史定位。
　　从古代国家形态演进的历史阶段理论来看西藏的历史，尤其是西藏与中央政府的关系，是很有启发意义的。西藏的历史如上所述，在青藏高原这一区域内一定程度上也演绎了这三个阶段。吐蕃之前有古国阶段，以神权为特征，这种特征直到现代仍有明显痕迹；有方国阶段，如象雄、羊同、苏毗等都属于西藏这一时期的方国，以王权为特征，最后演进到吐蕃这个地方性统一王国，以更大的王权为特征，但谈不上皇权，更谈不上中央集权。这一点，四川大学教授石硕在《吐蕃政教关系史》一书中，有详细的论证。他认为吐蕃是一个以部落军事联盟为特征的地方王国，是通过“频频举行的会盟仪式，以此来加强联盟体的凝聚及保证臣下及各属部对赞普权威的认同、效忠和服从”。靠盟誓来维护和维持王国内的关系，充分说明吐蕃是一个以王权为特征的区域方国。元朝时期，吐蕃正式成为中华帝国──元朝的一部分，从此失去了地方方国的特征。从公元9世纪吐蕃王朝灭亡开始，西藏又踏入了“小方国并立”的割据局面。阿里有拉达克、古格王朝，山南有拉加里王朝，东面也不统一。西藏历史上的国家形态始终在古国和方国之间徘徊，始终以王权为特征。方国者，一方一域之国也。它不是帝国，更不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独立主权国家。吐蕃最终融入中华帝国中，这既是历史事实，也是历史的必然。
　　至于说到“自古以来”，从西藏来说，可以从三个角度来认识和论证：首先最基本的是以上的论证；其次，从古代的概念上讲，元代至今700～800年历史，还不算古代吗？第三是逻辑反推法，如同罗广武发表于2008年1月24日《西藏日报》的文章《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所述，有人说西藏的历史包括吐蕃前后，都是西藏史的一部分，对，但是事实上，西藏最终融入中华帝国中。因此，西藏的历史包括吐蕃王朝时期都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3、我国各民族由方国向中央帝国演进的大致过程
　　有的同志引用学术界的说法，指出从中国国家形态的历史演进来看，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统一国家，但并不是从有历史开始就是一个多民族的统一国家。边疆地区的经济文化发展既与祖国内地历史同步，又有各自文明演进的轨迹和区域文化发展的类型。这个国家──中国的形成和发展，大致经历了几个阶段：一是各民族建立政权，完成局部地区的统一。按照本文观点，就是形成方国。二是建立全国统一的政权，完成全国的统一，形成帝国。这个帝国可能比上一个帝国的疆域更大，也可能比上一个帝国的疆域更小，如宋代、明代。三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进一步巩固，如清代，实质是帝国的巩固。四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主权观念的进一步强化，1840年后就是这样。我国国家形态的历史演进过程，充分说明吐蕃王朝毫无疑问是一个地方政权，如说云南南昭及后来的大理国以及西夏国、辽国是地方政权一样。
　　达赖集团鼓吹所谓“大藏区”，不承认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理论上说，它混淆了古代国家与现代国家的区别，用方国代替古代帝国，用早已不存在的方国为旗号，为建立所谓的“大藏区”、现代国家寻找所谓的“历史根据”，纯粹是开历史的倒车。从理论上、实践上都是行不通的。对于达赖集团的这种伎俩，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针锋相对地进行斗争。

三：当今世界国家形态的主要形式及其两种演进趋势
　　1、当今世界国家形态的主要形式是多民族国家，单一民族国家是少数
　　我们前面讨论了世界范围内国家形态演进的三种形式，即从统一大国到分散小国，由分散小国、地方政权到统一大国；从殖民侵入到独立新建国家。那么当今世界的总体状况是什么呢？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是多民族国家，完全的单一民族国家为数很少。单一民族国家又有两种形式，其一，自古以来就是单一民族国家，如日本、朝鲜和韩国；二是近代资本主义革命以来，在民族自决口号下形成的单一民族国家，如英国、法国、德国。而多民族国家在当今世界占绝大多数。历史进入21世纪，达赖集团却提出建立所谓“单一的民族国家──大藏区”，这完全是逆历史潮流而动，必将以失败而告终。
　　2、冷战结束后世界上国家形态演进的两种趋势
　　冷战结束后，民族国家形态的演进存在着两种趋势，一是在西方国家的煽动支持下，部分多民族国家呈现分裂的趋势。前苏联解体后，少数东欧国家也在走这一条路，如前南斯拉夫、前捷克斯洛伐克等。另外，包括英国、西班牙、加拿大等西方发达国家内部存在的一些分裂势力，给世界和这些国家的人民带来无穷的祸害，是一股逆流。二是许多拥有主权的独立国家形成更大的区域合作组织与国家联合体，最为典型的就是欧盟。最近捷克批准《里斯本条约》，欧洲宪法即将诞生。这里有必要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欧盟为什么会成立？欧元为什么会出现？据近日国内权威媒体报道，意大利外长佛朗哥·弗拉蒂尼呼吁组建欧洲联军，这是为什么？从根本上说，分散的欧洲越来越感到，作为一个个小国，无论在政治上、经济上还是军事上，都无法适应世界局势发展的需要，更遑论与大国抗衡。所以欧洲各国的有识之士极力推进欧洲的统一，建立一个相对独立的欧洲共同体，以便在多极化的世界发展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欧洲人实质上走了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路径，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现象。

四：掌握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是认识国家形态演进的关健
　　把握国家形态的历史演变进程，更深入地认识和理解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除了必须具有扎实的历史知识外，还必须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观点，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方法论分析西藏地方历史的实际。
　　站稳立场。一是站在整个中华民族的立场上看待我国整体历史形态演进的全过程，而不是片面地站在哪一个具体民族的立场上看待历史问题。因为历史早已把我国各民族融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中华民族，所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二是站在西藏广大人民群众而不是少数人的立场上来看问题、想问题、分析问题，从而判断是非、选择态度。
　　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基本观点就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也是实事求是的观点。在历史事实中求是，找出历史、民族、国家发展的规律，从而坚定自己的立场。更为重要的是要掌握多元一体的理论观点，更准确、全面、客观地分析历史、理清思路、明辨是非。
　　掌握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学历史是为了以史为鉴、着眼未来，学史可以“知兴衰”，是为未来发展服务的。如不是这样，那就有可能走到斜路上去。列宁曾指出，在对社会科学的研究中，在对社会现象的认识中，例子是必不可少的，甚至是证据确凿的。但是，如果没有系统的、正确的观点为前提，单纯靠举一两个例子来说明和论证问题，那么这种举例子如同儿戏，甚至连儿戏也不如。那种以偏概全、抓住一点不及其余的做法，其结果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认识历史的方法，应是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是客观的方法而不是主观的方法，是系统的方法而不是零碎的、甚至是所谓简单片面举例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