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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贡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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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18:47|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倒序浏览|阅读模式

[转帖]系列散文:小市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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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市烟雨之1:千古沧桑看水中

坐在泸州古城北面的小市江边的一幢楼的一间被我称为“春在堂”的屋子里,时常有一束月光从东南方向的长江与沱江汇合口的夜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和我短暂地握手。

月光怅怅依依,月光出窗的时候,我就对着月光这样想:我和这座城市恐怕是有些缘份的。

二十几年前,少年的我的梦幻,在乡下那条叫回龙的溪沟里洗下的汗水、污垢,和着快乐无比排放出来的天真纯洁的体内废水,必定是流进一条叫濑溪的小河,滑过好些滩口,从一个叫胡市的镇子边串进了沱江,诧异于长江的雄浑之间,竟不意停泊在沱江尽头北岸,心跳怦怦地注视壮伟长江对温顺沱江接纳的欣然,全然忘却了自己脏兮兮的渺小。

沱江与岷江一样发源于岷山南麓。

《尚书.禹贡》说:“岷山导江,东别为沱”。《水经注》也说:“江水又东别为沱”。这些,都告诉我们沱江系古岷江的支流,而实际上经过成都平原后沱江与岷江是难解难分的了。到了战国末期,公元前270年左右,秦蜀郡守李冰及其儿子在宝瓶口“深淘滩,低筑堰”,  都江堰将岷水一分为二,一水为内江(沱江),一水为外江(岷江)。两条河流活如孪生兄妹。沱江妹妹要比岷江小得多,但是我以为她远比老兄聪明,而且身手敏捷。它们几乎平行着投向长江怀抱,沱江却抢在了岷江前头,注定了兄妹俩永远的分离,永远的顾盼。

清代康熙年间,大官人,也是著名诗人的王士祯为了安慰她们,做诗一首:"锦江城东内江流,锦官城西外江流。流到江阳复相见,暂时小别不须愁。"

千古缠绵情结,谁解个中滋味!?

江河,水流,在近代工业文明尚未突显的时候,几乎承载了中华古国几千年历史的全部,尤其是在南方,政权更替,经济盛衰,文化流播,城池兴废,大抵与水息息关联。历史上,四川与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联系主要依靠东西走向横贯祖国大陆的万里长江这条黄金水道来实现。

你看,800多年前,南宋诗人陆游来了,他眼里的泸州是这样一番景致:"人语侏离逢侗僚,棹歌霭乃下吴州。"

寥寥数语,描绘出一幅各族同胞汇集泸州,交流文化,贸易物产的边城市井图。

而被称为“清代蜀中第一词人”的张船山的两首四言绝句,写绝了泸州市井之繁华与山水之悠美:(一)"城下人家水上城,酒楼红处一江明。衔杯却爱泸州好,十指寒香给客橙。"(二)"滩平山远人潇洒,酒绿灯红水蔚蓝。只少风帆三五叠,更余何处让江南。"

泸州地连云贵,是四川通去滇黔的咽喉,历为兵家必争的重镇。

一江水运,将泸州同全国勾连。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经济流向,使泸州成为长江上游除重庆外最重要的港口,使泸州发展成为四川南部和川滇黔边面地区交通运输中心、经济文化中心和物资集散的商业名都。泸州经济的繁荣得益于泸州的地理区位优势,同样,泸州文化教育事业的进步也得益于这种区位优势带来的一代又一代文化名人与泸州的种种缘份衍生的深远影响。

赵永康先生的《泸州地方史论稿》告诉我们:早在北宋中期,泸州就已成为全国每年征收商税10万贯以上的26个城市之一,明代,继续名列全国33个商业名都,在四川与成渝鼎足而立。入清,泸州市井更加繁荣,号称“川南第一州”。光绪17年(公元1891年)重庆开埠,泸州作为长江上游物资集散大港的地位更加突出。光绪27年,四川总督丁宝桢在泸州设四川盐运总局,统理川盐发运事宜。抗战时期,起于泸州兰田坝的川滇公路(川云东路,即321国道)使泸州港口的忙碌达到了极点,盟国的援华物资就是从缅甸云南至泸州兰田,然后水运陪都重庆,陆运成都,分赴抗日前线。

鸦 片战争以后,帝国主义的入侵使中国支付了沉重惨痛代价的同时,揭示了一个无可辩白的历史真实:西方工业文明的势不可挡。最突出的特征莫过于,交通环境的改变和邮电通讯业的兴起,彻底打破了数千年形成的经济流向和信息传递的旧有格局。随着铁路和航空运输的发展,长江已不再是物资运输与集散的主渠道。19世纪50年代后,成渝、川黔(渝贵)、成昆等铁路相继修通,沱江流域和滇黔边面的大宗物资先后改为铁路运输,泸州失去当年那种水陆交通的要冲地位。

泸州兴衰系于一江水运的历史一去不再来了。

接下来,就将要谈到处于沱江长江北岸的小市了。

沱江被长江接纳的同时认识泸州,或者说造就了泸州,小市便成了沱江的最后一个儿子。小市也终于明白,沱江是它的母亲河。因此,小市首先是应当属于沱江,然后才属于长江的。同时,泸州城与小市之间父亲同儿子的天然依承一如长沱二水的融汇, 难割难舍, 别无他择。

于是,在那些逝去的阴光里,父与子的悠悠沧桑,无疑就系于这亘古绵绵的长沱二水了。

400多年前,明代的状元杨升庵流寓泸州,或登临忠山,也许是品茗西门南定楼的歌唱──"余甘渡口斜阳外,霭乃渔歌杂棹讴。""半山楼阁空中绕,两岸人家一水分。"

这就与小市十分关联了。

作为古城泸州北门的一座护城,在沐浴了古城跨越千年的历史风霜与光华之后,小市远非旧时的村落、码头、集市,早已成为近10万人密居的城池,成为1996年新成立的泸州市龙马潭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当我徜徉于临江的狭窄街巷,逗留于残留的低矮屋檐,我不由自主地要唏嘘于那些沧桑,那些尘埃,那些沧桑尘埃的无迹可寻,又无处不在,尤其是那些已经流年,已经定格的的人物与故事。

  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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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四姑娘山
 楼主|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22:59|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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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市烟雨之2:繁华竞逐念往昔

小市烟雨之2:繁华竞逐念往昔

在城市的喧嚣与庸懒中穿梭,弛奔,在涛声隐隐、江风习习的小市江边踱来又踱去,无论怎样,不能回避的是这座城市正在加速升温的繁华。此时的我方才明白,要躲开现实,走进历史的深处,走进那些苍苔密布的窄处,直抵那些既清晰又朦胧的光标,是何等的艰难。这便是沐浴现代文明光辉的现代人的苦恼一种吗?

我走近古城历史的门槛。古风何在?古风依稀?

然而,我依然眺望到的,首先还是梦幻中往昔的繁华。

秦王朝南伐荆楚,汉武帝时“唐蒙通夜郎”──率大军入黔,西晋 “王浚楼船下益州”灭吴,宋元之际蒙古军从陕西南下血战神臂城,清末四川革命党人在泸州发难,民初蔡锷在泸州讨袁护法,共产党人刘伯承、杨  公策动旧军阀的泸州起义,乃至本世纪60年代在全国都有名气的泸州武斗闹剧等等,都能够佐证泸州在历史上的军事重镇地位。

然而,这不是我要感兴趣的事情。

自宋以来,数百年间,黄金水道,五方辐凑,商贾云集,美女邀浮,市井繁华;漉漉码头,水雾迷蒙,酒旗招招,边城笙歌,如丝不绝。

那么些江风鱼火。

那么些茶肆酒楼。

那么些人文典故。

才使我深感体贴又温婉。

既是黄金水道,长江上游,宜宾以进,赤水河流域、永宁河流域滇东、黔北千余里边面地区,以及沱江流域,大量荷载了粮食、竹木、煤炭、矿产、食糖、盐巴、山货土特产等等货物的商船,还有无数的客舟,是必定要在古城停泊的。还有出川赴考的莘莘学子,游学饱览的墨客文人,断断要在这座边城留恋驻足。

商人水手登岸了,迁客骚人出舱了。

看:日暮时分,掌灯以后,瓦窑坝到兰田坝,澄溪口望东岩,官驿嘴眺茜草坝,再从沱江北岸的大驿坝经小市上码头、中码头、王爷庙、水淹土地、二道溪江边,大篷小舨,长橹短桨,千桅万帆,摩肩接踵,咿声呀韵,灯火约约,十里缠绵。

听:江雾笼罩的无数码头,劳工亢哟;灯笼跳跃的酒楼客栈,杯盏叮当,拳令铿锵,弦歌渺渺。

    在古城泸州的长沱二水之滨,小市东起二道溪,南临长沱两江会津,与古城中心畔岛和茜草坝隔江相望,西顺沱江而上至大驿坝木拱溪,北靠五峰岭、马鞍山、三华山,东西相距约5公里,南北宽约 500米,于依山傍水之间,融幽静热闹之景,吞长沱二水之浩浩汤汤。

小市之称始于何时,现已不可考。但是,至迟不会晚于宋代。

大概800年前吧,“细雨骑驴入剑门”的陆游顺沱江而下,停泊小市,在乍暖还寒的凉风之中,抚弄清清爽爽的沱江柔波,沐浴淅淅沥沥的江南小雨,观赏朴素嫣然的早春杏花,在《小市》一诗中,陆游唱道:"小市门前沙作堤,杏花虽落不沾泥。暂憩轩窗仍汛扫,远游书剑亦提携。客心尚壮身先老,江水方东我独西。子规应笑飘零惯,故傍茅檐尽意啼。"

在明《永乐大典》中又叫“小市厢”,明代状元杨升庵的“ 东津风剪渡,南浦月笼纱,地净怜春草,江清爱晚霞”,是我见到的呤咏小市山光水色最妙的诗章。小市一面临江,一面依山,层峦叠嶂,竹木葱笼,果杂花繁,传说深蕴;登高极目,心旷神怡,远山峰塔,城区楼台,水中鸥帆,尽收眼底。

史载:环绕古城中心畔岛的十余里长沱两江两岸,有船舶码头23个,渡口12个,足见昔日水码头之闹热匆忙。小市就有船舶码头 6个,即现沱一桥上侧的汽车码头,沱一桥以下的上码头、中码头、盐关码头、王爷庙码头、水淹土地码头。渡口有4个,即上码头的余甘渡、中码头渡、王爷庙渡、抚琴台下的抚琴渡。小市的陆路有四条驿道:经胡市、海潮、怀德到富顺90余公里;经石洞、福集、嘉明到隆昌60余公里;经云龙、奇峰、玄滩到荣昌90余公里;经兆雅、云锦、立石到永川130余公里。四条大道全为石板铺陈,宽一米有余。交通工具多为流差滑竿、驮马,泸永路有温顺娇小的“溜溜马”。最早一条公路是泸隆公路,1939年修通,通过两个汽车码头(小市沱江一桥、长江三倒桥汽车码头)与滇缅公路连通,就是后来的321国道。

    小市旧有大小街巷四五十条,东至新街子,西至杜家街,南临江边码头,北抵山脚,街面多为石板铺面,房屋多为砖木结构小青瓦平房或一楼一底,并逐步向山坡攀升,倚山而筑,错落参差。如今,接官厅以下的宝莲街,抚琴台下的荜箕街,清真寺旁的余公街,古风古貌,依稀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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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峨眉山
 楼主|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23:23|只看该作者

站在小市背后山颠,居高临下,俯瞰江水东逝,不仅小市,就连泸州城也尽收眼底。“五峰一瞬,鱼鳞一片”,就是昔日小市面前长沱二江的素描。

旧时商旅官客,荣昌、隆昌方向从“接官厅”经太平街、宝莲街入小市,重庆、永川方向从封门坎入新街子,富顺方向经伍复街到上码头,数路人马大都在上码头、中码头、王爷庙码头过渡,或停足宿夜,因此,上码头至转角店八万春一带是最繁华的地段。而热闹之盛莫过夜市,茶馆酒店,客栈店铺,歌楼妓馆,举目皆是;玩友锣鼓,评书惊堂,沿街叫卖,妓船莺语,行令猜拳,嬉哈打笑,鱼龙混杂,常年累月,通宵达旦。正是:箫管弄情,渔歌泛夜,嬉嬉醉汉红娃。

1949年冬季之前,全城茶馆 120 多家,小市竟达52家,足可以做小市不“小”的证据吧。

便使我记起宋代词人柳永歌呤杭州的名篇《望海潮》来: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纱,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侈……

南宋时泸州的政治气象、历史人文、商贸市井当然是不能与杭州比肩的。到民国时期,泸州城区中心畔岛不过万多户人家,小市也就是三五千户而已。但是,用这首词来描绘昔日泸州的盛景,也是比较恰当的。

喜看小市小升平,

旗亭曲坊人如蚁。

这是杨升庵时代的小市市井图画。

其实,这不过是杨升庵喝了营沟头老窖之后所留笔墨。

至少感动了泸州人数百年的古八景中,在小市就有“余甘晚渡”、“琴台霜操”两个或美丽或凄婉的传说。

昔日小市,繁华一派,给我们留下些什么呢?难道就只有这样依稀于口口、依稀于幻幻的传说吗? 

  1998

4# 金佛山
 楼主|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29:25|只看该作者

小市烟雨之3:状元遗踪今安在


  宋以降,直至民国年间,泸州虽然数历战乱,几度毁建,但是,水运匆忙,商贸发达,市井繁华,仍然是其主流风景。
千年的繁华说到底也是一种文明演进历程,那么,这种历史的演变中孕育并积淀了多少独具个性的地域文化,又留下了多少标志性的文明景观呢?
从地域文化流播和社会学、文明史的角度讲,一定地域、一个城市的辉煌,往往在于它拥有的人物。不仅在于它正在拥有着的人物,也在于它曾经拥有过的人物。
泸州自古繁华,地灵人杰,人才辈出。
走进泸州历史文明,刺激我眼球的第一个光标,来自于是明朝。他不是泸州人,但与泸州有着特殊的因缘。
泸州历史上没有出过状元,但与状元缘份不浅。这件事情,发生在明代,而且,他流传下来的许多事情,与小市关联深深。
嘉靖3年(1528)的秋天,一个阳光暖照、金风送爽的日子,或是一个江雾浓浓的早凉天气,状元杨升庵走出船舱,第一次踏着泸州的沙滩,第一次登上了泸州的码头。这第一次,准确地讲,应该是他后半生35年的放逐生涯里的头一回。
虽然未见地方史专家的考证,但我相信杨升庵少年时代是可能到过泸州的,因为泸州有他的姨妈。
这阵子,他的心情恐怕不见得怎么好。他是从云南的放逐幽禁之地回新都探望病中的老爸,再顺岷江而下回云南,因此,他以罪犯之身在泸州想来是短暂而潦草的。
史料记载:1528年以后的35年里,杨升庵在家乡与放逐之地之间往返14回,经过泸州15次。嘉靖32年(公元1557年),杨升庵在泸州定居下来了,一住就是6年。算起来,他在泸州前后呆了10年,直到嘉靖38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度被押往放逐之地。这一去就不再返回。这年秋风落叶之时,一代文星殒落了。
我私下里以为,他的“青箬海商船舫集,红装营妓管弦新。多情莫悔登临数,良宵何妨秉烛频。”是抒写明时泸州江岸繁华景象的最有特色的诗句。
于是,常常,伫立于西门的南定楼上,把酒临风,诗人感受到包裹着愁怨故事的抚琴台山间吹过来的阵阵清风,吟赏着余甘渡口的斜阳夕照,江上时起时落、时急时缓的互答渔歌。这便有了:
“余甘晚渡斜阳外,霭乃渔歌杂棹讴”、“悠悠往事嗟何及,浩浩东风去不回”、“吹箫有客停舟望,去国怀乡万里心”。风景无边,依恋无限,疾世伤怀,感叹无限!
“晴风明日扬茶烟,策杖相求慰孤独。”遇着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提了酒壶,扶着拐杖,诗人寻访着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倾诉,互慰孤独。
大约在嘉靖33年一个冬天的晚上,诗人的忠实的崇拜追随者简绍芳(江西人,曾作杨升庵年谱)要离开泸州了,估计是在凝光门外的江畔舟中,他是这样话别的:"艳曲萦弦别思长,华灯相对少辉光。江阳酒熟花如锦,别后何人共醉狂。"
在诗人留下的大量诗词里,我门可以找到不少与小市有关篇章。客居泸州的杨升庵与小市的缘份实在不浅哪!
半山楼阁空中绕,
两岸人家一水分。
这是杨升庵为小市背后五峰山上的白岩寺撰题的楹联,可惜早已被岁月的风雨消磨得干干净净。
明时的小市,山坡上绝不会有密匝匝的人家,当时应该树木葱翠,杏林桃园,花团锦簇,清芳可人。杨升庵当然要时时过渡,喝酒踏青,唱和友人,徜徉山水,点染云烟。当年有一位进士,富顺的熊南沙,是著名的“嘉靖八才子”之一,曾授翰林院庶吉士,闲居家乡的时候,顺水而下,在小市很住了些日子。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升庵曾经日日渡江,探望挚友,吟诗喝酒,吃茶赏园,话史谈易,因为这个熊南沙对《易经》是很有研究的。杨升庵在泸州留下的数百首诗中,有相当部分与白岩寺有关,有许多就可能写在小市的白岩寺内,写小市风物人情感怀的也不在少数。
某个夏季,杨升庵与友人在江边小馆吃了鱼火锅,热了身子,又到会津门茶楼品茗,观两江洪浪,写下了:"渺渺波环紫贝,萧萧风起青苹。花市宁非海市,美人疑是鲛人。媚妩东山学翠,脸凝秋水为神。银汉双双漫渡,石城两桨无津。"
  诗中可见,洪水泛滥,小市人家,半没涛中。此诗当为杨升庵茶余随意“戏作”。
孟冬伊始,至次年孟夏,小市渡口都要以船相连,以木板篾绳架设浮桥,杨升庵有诗《喜浮桥成》记述:"腊月江头绽早梅,浮梁银汉亘昭回。不须桂楫迎桃叶,步步金莲夜夜来。" 
  来年春晓,沱江小涨,桃水微波,拍击沙堤,淡淡和风,杂花蹁跹,落英缤纷,馨香了舟中岸上人家。杨升庵又到小市观灯来了:"桃叶渡头春水起,花林雨过香尘洗。玉弓初试踏青鞋,金沙半湿湾红底。遏云清啭杜苇娘,剪灯秀句元才子。喜看小市小升平,旗亭曲坊人如蚁。"
春夏之交,或者秋冬之间,小市渡头,清江夜月,美人儿在浮桥上嬉哈打笑,悠然晃荡,衫摇裙摆,诗人看得痴迷陶醉,诗兴大发:"雁齿螭头影动摇,金波玉镜夜迢迢。忽逢罗袜轻盈步,疑是鲛人出卖绡。"
小市灯节,热闹欢畅,融洽升平,可见一斑。
小市,那时有个别号叫“花市”。所谓“花市”,当属戏称,指小市妓馆曲坊之盛。杨状元有诗为证:"花骢小市频频过,落日凝光缓缓归。忘却将军开幕府,只缘姹女翳朝辉。"
原来,杨升庵的姨父是泸州军事长官,其表弟28岁时袭任父位。少年将军难却小市美色引诱,朝朝骏马,穿花度柳,夕阳西下,醉醺醺的将军才依依回还,有时竟留宿青楼,花天酒地,延至次日红日东升数丈,还不去衙门上班。杨状元在泸州深得表弟的庇护,情同手足,想来不会乱说坏话。这位将军在泸州历史上没有立下什么功绩,却沾了他表哥的光彩,要不然,我们今天怕是很难知道这个人的。
这种艳史对于小市算不得好事,但由此可以窥视明末泸州上流社会的大体生态,也为我们遥望当时的社会风情提供了难得的蛛丝马迹。当然,将军对表哥这样一位落魄文人的拳拳情意,倒也体现了他对文化和学问的一片殷殷之情。杨升庵以获罪流放之身、压抑苦闷之心,能够做出那么些轻松有趣的诗篇,实在有他的一份功劳呀!
很有意思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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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华蓥山
 楼主|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29:59|只看该作者
有人考证:《三国演义》的开卷词并非罗贯中本人所作,而可能是杨升庵晚年流寓泸州所作。
杨升庵比罗贯中晚出生150年,为什么小说《三国演义》却引用了杨升庵的词?
原来,在杨升庵的《廿一史弹词》里,可以见到《临江仙》的原文。元末明初,罗贯中在宋代的《三国志平话》基础上写成《三国志通俗演义》。存世最早的《三国志通俗演义》版本是明代嘉靖元年(1522)刻本,此本中尚不见《临江仙》词。现行的《三国演义》为清康熙年间毛宗岗修订的120回本,其书第一页仿照弹词开篇,加上了杨升庵写的这首《临江仙》词,成为今天我们看到的《三国演义》的开场白。
而《廿一史弹词》极有可能是杨升庵在泸州期间完成的。我们有太多的理由不去怀疑。
史曰:杨升庵生于1488年,卒于1559年,字用修,号升庵,老家在四川新都。明正德6年(1511)殿试第一,授翰林院编修。嘉靖3年(1524),因“议大礼”触怒世宗,杖谪云南永昌卫,终身不赦。其学术之博,著作之富,在明代推第一,其诗文人品均为后人称赞。其著作400余种,雄居儒林。今人蜀中名宿张秀熟说“杨慎是中国历史上最难能的伟大哲人”。
杨升庵的家乡在新都,他为什么不求返原籍,而流寓江阳,逗留水酒边城?赵永康先生提出三个理由,大体上可以相信:一是嘉靖皇帝对其余怒尚在,成都地方官哪敢半点松驰,他实在是有家不能回。二是其姨父一家是泸州名门望族,握有军权的表弟等人大加遮掩,为其创造了宽松的人际环境。三是泸州交通方便,富甲一方,山川悦人,生活条件也不错的。
状元晚年,逗留山水,盘亘泸州,他对皇帝已经不存什么期望了。虽然他的不少沉郁伤怀之作很是壮怀,很是凄美,很是苍雄,然而,我更看重他的那些清新调皮之章,因为,它向后人彰显了那种在永远的流放和彻底的失望中鲜活健朗的生命状态,并注定以此与后来的有心之人进行着恒迢旷远的精神沟通。
春秋四百,东逝江流,状元足迹,而今安在?先生魂魄,尚住我泸州山川、小市码头否?
遥想昔时状元眼底的泸州云烟以及小市风物,我深切感念的是先生在泸州十年留下的那样一种千古不泯的人文气息。
几百年间,泸州文人学子的肌体之中必定还残留了一代文豪的遗韵。泸州曾经拥有过伤感数百年的状元,泸州必定还将孕产更多不再伤感的状元。今日泸州人,应当怀有这样一份状元情结,才不枉杨状元四百年前与泸州的十秋勾缠。 
1998年
6# 青城山
 楼主|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32:20|只看该作者
文学史家说:清代是古典诗歌的总结期,清初至鸦 片战争这200年间,出现了许多诗人和诗歌流派,诗歌创作极为丰富。
清代前期,继钱谦益之后成为文坛领袖的是王士祯。他是“清代第一诗人 ”(谭献《复堂日记》),其“神韵说”影响清代诗坛达200年之久。
大约是在公元1672年吧,就是清圣祖康熙11年。孟冬10月,天气微寒。王士祯正值壮年,38岁的他风度蹁蹁。王士祯自京师陆道入蜀视学,大概是奉命担任那年四川乡试主考,公事办毕之后乘船出川。他应该是沿岷江放流东下,看了嘉州乐山、叙州宜宾,才来到泸州,在泸州作了短期逗留。试想当年的光景,必定是有些踌躇满志的,他是顺治时期的进士,已经有了10多年的官场阅历,此次又领了朝廷钦命,肩负着重重而美美的差事,选拔未来国家之栋梁。心情能不爽吗?   
  王士祯何许人?
  王士祯出生在1634年,死在1711年,字子真,又字贻上,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今山东桓台县人,有《带经堂集》,官做到刑部尚书,相当于今天国务院的部长。游恩国等人主编的《中国文学史》说:王士祯论诗以“神韵”为宗,大抵出于严羽的“妙悟”、“兴趣”之说,这是对司空图《诗品》和严羽《沧浪诗话》诗论的发挥。他欣赏司空图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和“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的竟境,认为严羽说的“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是诗的最高境界。他重王维和孟浩然,轻李白、杜甫和白居易,他认为王、孟之山水田园诗“冲和淡远”,神情韵味都好,而李、杜、白反映现实和具有浪漫激情的诗“雄鸷奥博”,没什么味道。王士祯的诗作实践了自己的主张。他的许多五言写景的绝句,一如他自己所说──“皆一时伫兴之言”,天然凑泊,往往有得意忘言之妙。
这年10月,他在泸州逗留期间,游历了泸州主要风景名胜古迹,写下不少诗篇,当代泸州人赵永康等选注的《泸州诗三百首》中就录有他七首诗。诗人在泸虽是10月乍寒,然而,他的心情甚好,所以根本没有给我们留下蹑手蹑脚冷相。
让我们来看一看他刚到泸州时鸟瞰江阳古城而写下的《江阳竹枝词》二首吧。诗人遥念从都江堰分手的岷江、沱江,抒发了从成都到泸州的苍莽缠绵:"锦江城东内江流,锦官城西外江流。流到江阳复相见,暂时小别不须愁。" "妾如江心黄龙堆,水枯石烂长崔嵬。郎如治平寺中塔,戎州西望忽飞来。" 
另有两首与现在的龙马潭区有关:一首写登游小市背后的五峰山,一首写小市东面尽头水淹土地码头上方的抚琴台。
在《晨起渡江登五峰山过北岩寺》中诗人写道:"江郭绕江合,携琴来五峰。水容清滑笏,山态碧玲珑。云树孤城外,风帆小市东。香林回望好,下界一空蒙。" 
诗人在《蜀道驿程记》中说:“壬子(1672年)十月初六晨起,与何生翕五峰。泛小舟,由海观渡资江(即沱江)至山麓,舆而上,二里至峰顶,遥与豺角四峰(在大江南岸)相对。有真武祠。北则而下里许,为白岩寺。”
诗人是从现在的官驿嘴处的所谓“海观”渡口上船渡过沱江的。“海观”渡口因其上有宋代以降即建的海观楼台而名。据《永乐大典》泸字韵残卷载:“海观为州治宴集之地,郡士过客不得辄登。”就是地方官家专门举办宴会的场所,一般人是不能随便上去的。此时的王士祯,当然是会得到泸州地方官僚在此盛宴欢迎的了。在诗人眼中:五峰山自非伟岸峻拔,而是碧透玲珑;诗人把城区江阳半岛看作孤城,小市东边的长江上是征帆去棹,忙忙碌碌;回望江阳城中忠山一带的香樟林是那般墨郁葱笼,眼下的水上城郭人家笼罩在虚幻飘渺的江雾晨炊之中。如此闲淡清幽,怎不令人生恋。虽然江城的山水让诗人感动,但在我看来还是稍显平淡了。不过倒应证了他崇尚的淡远之意。
然而,诗人立于五峰山鸟瞰了江城的山光水雾之后,被小市旁边的抚琴台的传说深深地吸引,为我们创造了空远、凄切的《抚琴台》:"明月生琴渡,如闻弹履霜。猿声何处发,今夜宿江阳。更有巴渝曲,能沾旅客裳。枫林前处远,叶叶似潇湘。" 
江边渡口,明明之月缓缓升起的时侯,诗人仿佛听到了那位被后母谗逐的尹伯奇抚琴于此作《履霜操》而独自悲泣。诗人必定是吟唱起刘禹锡的《竹枝词》:“竹枝苦怨怨何人,夜静深山歇又闻。蛮儿巴女齐声唱,愁杀江楼病使君”,不禁泣涕涟涟。正是:竹影,月明,猿啼,声声清怨;秋风,江涛,枫叶,片片添愁。此诗古素自然,飘逸清新,含蓄淡雅,堪称天然之作,亦诗亦画,神景融融,这就比前一首的意境要来得深幽高远得多。
王士祯的诗论和诗作虽然影响很大,却遭到比他小28岁的同代著名诗人赵执信的批评。赵执信说他“诗中无人”,思想感情不真实,超然现实,脱离民众生活。后来,就连33岁弃官,过着田园享乐生活,主张诗当“独抒性灵”的袁枚(1716-1798)也在《随园诗话》里批评“阮亭一味修饰容貌,所谓假诗是也”。游恩国等人主编的《中国文学史》这样对他作了一个结论: 
王士祯一生大半处于清政权渐趋巩固的时代......中年以后的作品则以歌颂朝廷威德,流连风景,咏怀古迹,以及应酬赠答为多,虽间有讽刺或寄托,总的倾向则是脱离现实,缺乏社会内容的。但由于他的爱好和艺术修养,他的诗歌创作还是有一定的特点和成就......写景俯拾即是,如在目前,神韵天然,风格接近王孟......大抵以神韵风致见长......入蜀以后......沉雄俊爽,风格接近杜韩......总之,王士祯的诗对于纠正专学盛唐的肤廓、晚唐的缛丽和宋人以议论、学问为诗的偏向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他强调神韵,容易流为空调;过求典雅,反致淹没性灵......专事修饰外表,忽略内容,却正是适应清朝统治者粉饰现实的需要......从顾炎武到王士祯,我们看到清初诗风从现实主义到形式主义的转变。 
我未研读过王士祯的更多作品,不能发更多言语。以上仅仅随意所感。
在我眼中,无论诗,抑或文,只要是自己想作,能作出就好,能说出自己的看法,能独树一枝更妙,不必刻求方圆,苛于律套,认同的人多并不见得是高是妙。文艺之事,根本不需调合众口,合于大众的不必称作文学,即便可以叫作文化,尤其是诗。
我是很欣赏王士祯后面这两首诗的,尤其《抚琴台》一首,意境清绝,韵味甚佳。要说是因为生活于这一方寸之水土,爱我家园,就尤感亲切近乎,也是可以原谅的缘故一种吧。
我以为文学大抵上有三个层次的境界:别人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你及时说出来了;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你也适时说出来了,大家很惊讶,之后很共鸣;你说出来了大家一时半会儿根本听不懂,也不予理睬,若干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很自然地就让许多人恍然大悟的话。
  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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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33:46|只看该作者

  一条叫龙溪的小河,穿梭在川南的浅丘山地,于小市东面,离泸州城区10多里远的地方,徘徊一阵子,耍了小小一个花招,静悄悄温温柔遛进长江。殊不知,小小花招,一不留神竟成就了一个千古名园。真是聪明到了绝顶的地步。
小小龙马之潭,从唐代得名,一直没有变过,直到1996年成为一个县级区的名字。龙和马为什么能够联在一起?《周礼》说:“马八尺以上为龙”。《山海金》说:“马实龙精”。难怪《西游记》里有一条白龙马,在久远以来的传说之中,那马既是西海龙王的儿子,又是唐僧的坐骑儿。
据说,昔时,龙马潭小岛上庙里住持僧人珍藏了一通高约四尺、阔约半之的石碑。碑淡黄而黑,刻着卓秉恬的《游龙马潭》长诗,字也卓氏真迹。这通石碑用黄绫裹了,藏于方丈室,秘不示人,只在每年庙会期间抬出来安放在大山门外,供人瞻仰。明白人都懂,实在是炫耀。
解放后拆除庙宇,这通石碑不知去向,有说坠人河中。
这首诗却被我们州中的典籍保留了下来,录之,君等共赏: 
昼长百无事,胜地情所耽。
呼舟过古渡,肩舆来龙潭。
水浸篙一半,艇受人两三。
云影碧空泻,天光重蔚蓝。
阴堕松郁郁,痕摇竹斑斑。
尘消履袜净,风细襟袂含。
忘机鹭遥立,投耳鱼争贪。
中央翠阜记,四面清波环。
荇藻香暗引,轩槛势倒涵。
且系岸旁缆,共访烟中庵。
满院梅始放,缘砌草不删。
磬声出禅室,香篆萦佛龛。
绕廊踏荒藓,倚亭看乱山。
樵语隔林远,鸟梦偎树酣 。
联步水之次,沉吟窗以南。
濯缨坐幽石,煮茗临深湾。
照眼皆活泼,悦耳时潺缓。
爱此一泓洁,又得半日闲。
春暖惬远眺,境僻恣快谈。
归棹屡回顾,游味犹未甘。 
这首游记诗是很容易读懂的。
诗里,我们可以想见诗人也许是从现在江阳区辖两江会津处的官驿嘴渡河,在小市的王爷庙或水淹土地码头上岸乘轿去游龙马潭的,归时当乘舟溯长江而返。就现在读到的先人所写龙马潭的诗,我以为此诗最好。这首排律,不仅对仗工稳,更是清绝典雅,潭上,潭外,山山,水水,诗人,游伴,来来,去去,其间无穷雅致,尽从淡淡中徐来,意味隽永,久久不逝,反复展读,兴味余甘,妙不可言。诗人的一支素笔,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半多世纪前龙马潭的那份清幽素韵里,可以使我们的心情轻松得一如当年诗人的一乘滑竿,悠闲得一如潭水中与鱼儿漫嬉的荇藻。
诗人何行状呢?可惜我尚未找到更为详具的史料,只能从《泸州诗三百首》中追寻点滴。
卓秉恬,字静远,号海帆,华阳县人(今人成都市境),清仁宗嘉庆七年(1802)进士,后累官至武英殿大学士。《国朝全蜀诗钞》说他“正色立朝,数十年如一日,而气度端凝,道运平淡”,“作诗亦含咀风雅,不失玉堂家数,所谓和其声以鸣国家之盛者,足当之矣”。从诗中 “呼舟”、“坐轿”的气派看,颇有几分架势,即所谓玉堂景象。由此推之,诗人游龙马潭当在登科入仕之后,诗中描叙之细腻,之闲散,之舒缓,之淋漓,可知诗人心境是不错的。同时,诗中也表现出当时诗人之心力正健正旺,至少不会是垂垂老矣。那么,可以预测,卓先生此次游龙马潭大约是在180年之前。
由于心情不错,名园之静之幽,惹得诗人一游再游,一吟再咏,于是又有一首七律《重游龙马潭》:"澄潭如镜此间开,图画天然净少埃。一带山光浮座入,四周水气上亭来。齐松偃蹇青城幄,密竹围遭翠作堆。谁是使君留韵事,及时重为剪蒿莱。" 
诗人如此钟爱龙马潭名园,我没有理由不一录再录,一赏再赏。诗人不仅为我们画出夏秋之交山岚水气中名园的无限悦人风光,他还告诉我们,前任地方长官修葺潭中楼台亭榭,为州人饮燕憩游之所,并留下风流韵事,同时诗人还寄语后来,要及时保护培修,毋使名园荒废。幽绝中溢出一缕淡淡的清愁。淋漓如兹,反复吟赏我名园清佳的诗人,我们应该记住他。
读卓氏的这首《游龙马潭》长诗,使我想起1943年章士钊先生来泸州写下的同题诗,章诗只长四句,一样的具状详绘,却是两种景致,两样心情。章氏没有这么好的心境,也没有这样的眼福得赏名园清佳。世势使然也。假若,我们今天能够把卓章两首长诗勒石潭上,应当是一通颇有意趣的事情。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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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35:33|只看该作者
地处川南古城泸州的长江上游的水码头,一件说普通也普通、说不普通也就不普通的事情,正发生在国事摇曳的1907年的枯水季节。
中国最末一个封建王朝满清政府已经在风云跌宕中走过了264年,丧钟在雨雪飘摇中由远及近,由弱至强。73岁的慈禧太后,以闺闺秀秀而独霸晚清政坛已经46年。年仅36 岁的光绪皇帝,虽胸有大志,却懦弱乏力,终因戊戌一击而昙花一现,被他的姨妈幽禁于中南海瀛台已经9年有多了。
第二年,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子母俩”都将相继命归黄泉。反清志士的革命活动风起云涌。清廷对革命党人的镇压也更加疯狂............
这年,在浙江,剑客美眉秋瑾响应起义殉难。在日本,豪士帅哥孙中山被驱逐出境。在北平,“戊戌政变”之后,湖南浏阳人谭嗣同,四川富顺人刘光第血溅菜市口,35岁的梁启超逃亡东赢。
就在这年的深秋,一个夜晚,长江上游,泸州城西,忠山密林,有一个33岁的魁梧青年,面对沱江北岸的小市镇,长跪不起。他是闻讯母亲病重而回城探视的,黑暗之中,遥望对岸,家中病榻上的母亲,泣涕满面。他清楚这可能是自己一生最后一次见到母亲了,但是他不能回家。清兵正在四处捉拿他,城里暗探密布,说不准,此刻正在他家四周恭候着。
他只能在黑夜里将滂沱大泪挥洒给忠山脚下的涛涛沱江,如此作别弥留之际的生身之母养育之亲。
没过几日,便传来母亲病逝的消息,他悲恸几绝,为不能回家丧葬母亲而义愤填膺。豪饮数碗泸州曲酒之后,挥拳劈垮一张木桌,对追随自己一起反抗清廷的弟兄哥们儿发誓:“今后惟有以死报国,籍赎不孝之罪而已。”
这个青年叫佘英,清末四川革命党的重要人物。
他的原名叫佘俊英,字竞成。18741112日出生于泸州小市,沱江岸边,一个那时叫豆芽沱的地方,而今已无痕可寻了。幼时,家中种了两亩河边沙土,曾读过几年私塾,父亲早逝,家贫辍学。13岁成了铜店学徒,15岁开始撑渡船为生,加入义字袍哥。因身体壮实,又好舞拳弄棍,投州中武举人李孝思武棚学武。他长于纵跳,特能骑射,尤精剑击,还很会泅水。曾夜间凫水过沱江砍掉道台衙门旗杆,做了龙船的船筋。20岁时,其武功在泸州长沱两江水码头上已是声名雀起,中了武秀才。不久,被泸州知州看中,选拔做了州衙卫队长,缉捕盗者,不遗余力。因不满清廷腐败地方黑暗,不愿效命,弃职回家,在小市上码头开个牛肉馆,性情慷慨,义勇任侠,凭一身武艺和一腔热气,23岁时,当起袍哥义字舵把子,广交江湖袍哥义士,救困济危,被当时泸州人称为“豪士”。
大约在1904年间,邹容的《革命军》和陈天华的《警世钟》传到泸州。佘英读后大受启发,异常兴奋,慷慨地说:“我中华大汉民族沉沦两百多年了,还在酣睡吗?还要酣睡吗?”经常在城里的茶馆酒店宣讲,甚至赴乡场巡回做报告,每每挤得水泄不通,早已引起当局注意,愈来愈遭到官兵驱禁。
19058月,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在日本东京成立,泸州留日学生陈漱云、杨兆蓉、李琴鹤等在东京首批加入。19063月,同盟会总部号召留日会员回国参加革命斗争。孙中山委熊克武、谢奉琦为同盟会四川支部主盟人。6月,受川南留日会员电邀,佘英来到日本,受到孙中山接见,付以打通川滇黔会党之责,状委为西南大都督,派熊克武、谢奉琦回川,共策进行。8月,由隆昌的留日同盟会员黄复生介绍,佘英正式加入同盟会,旋即回国,开展武装斗争。
1907年初,佘、熊、谢三人回川后,充分利用泸州地处川滇黔结合部,进退余地广阔,上窥宜宾、嘉定,下扼重庆而直逼成都的军事要冲地位,设同盟会泸州支部于小市绫子街官宦世家邓西林家中,吸收邓西林为会员,共划起义。
此后的岁月,佘英毅然决然,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与四川革命党人精惮力竭,星昼奔驰,足迹遍及蜀中,重心在川南及川滇黔结合部,与腐朽的清朝地方政权展开了血火生死的搏斗,领导数次武装起义。虽初败于泸州、江安,再败于广安,三败于嘉定,却使官兵闻风丧胆,惶恐不堪,谈蛇(佘)色变。
1909年春,佘英与熊克武在广安发动起义,失败。 
1910年正月初三,同盟会在广州组织新军起义失败。
就在这年春天的差不多同时,佘英以带病之躯率部参加嘉定起义,因病延误战机,清军有备,难以取胜。佘英此时疟疾加重,身体甚虚,只好退走屏山,欲与在广安失散的熊克武部会合,沿途与嘉定追兵作战,在屏山宋家村,又遇马边、屏山两路清军夹击,激战终日,弹尽粮绝,牺牲200余人。佘英与二、三会党突围,欲赴川滇黔边境建立根据地,至川滇边境宜宾的豆沙关,已是筋疲力尽,又遇叙府(宜宾)追兵,复陷重围。当他得悉身处“断蛇坡”时,仰天长叹:“断佘,余命当该绝矣!” 遂不战不逃,束手就擒。
1910年(宣统2年) 221日,佘英被叙州知府宋联奎杀害,时年36岁。
是年,在北京,汪精卫炸摄政王被捕,京师大学堂开办,资政院成立。
是年秋天,在湖南南部韶山,17岁的毛泽东考进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时候,他借诗言志──“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仅仅相隔不到一年半的1911819日,武昌起义成功。
与佘英并肩饮血、患难与共的战友们没有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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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35:59|只看该作者
民国2(1913), 熊克武驻军重庆时,抚恤烈士遗孤锭银800两,熊克武每年春节都要到佘家探望,接济财物。民国8年,熊克武任四川督军时,向广州大元帅府呈请对烈士遗孤褒恤,与黄复生联名呈请孙中山总理,追赠佘英为陆军少将。民国25年,国民政府明令予以公葬,因抗战爆发而暂缓。民国35年,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签署主席令,追赠佘英为陆军中将,拨专款修纪念标一座,次年秋竣工,民国37329日“追恩节”举行了揭幕礼。就是现在泸州市城中心的劳动人民文化宫的那一座纪念标,也为纪念与佘英同时期的叙永籍辛亥烈士黄方而共建的。当时本拟建两座纪念标,因经费问题合二为一。
  《清史稿》补编二十一《革命党人列传四》之《佘英传》说:丁未,己酉间,同盟会各省党人之起事者,莫如蜀激,而佘英之赴义,实有以造成之。英之赴东也,川省党人实招之;及其至也,孙文礼而勉以共图大事,宫崎寅藏复赠宝刀以励之,英之卒为革命死,岂偶然哉。惟英死,川中党人之精英,也大都随之至尽,以一人而关川中革命之兴衰,英亦烈矣。
民国24年,州中名宿高靓光总篡的《泸县志》列传。
1993年版《泸县志》列传。
佘英只有一女,叫佘瑞蓉。又过继堂侄为嗣,叫佘国相。
七、八年来,我一直在四处打听佘英墓葬,但没有人告我以确。也无法同烈士的后人联系。主编过1993版《泸县志》罗大千先生也未晓其详。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终于使我找到烈士的墓葬。佘英被害后,州中辛亥同志罗汉生、朱绥之将其遗体运回,殡在沱江北岸的安宁乡向阳村,民国3年正式安葬。几经周折,1998年冬天,我来到鱼塘镇五八村3社,一个叫黄土坎的屋基旁边。
初冬的一个下午,灰蒙蒙的天气。我与友人唐君从泸隆公路57公里处左边小道插进一公里许,来到佘英墓前。硕大一堆黄土,杂草茂密,与一般的坟墓没什么两样,那一方立于民国3年而碑文描得鲜红的普通墓碑告诉我们,黄土下就躺着我们的辛亥英烈佘英。村人告我:每年正月间,都有一群佘英的后人来上坟,来描碑。过去,县上和公社都要我们好生看护,不得有损。
墓尾长有一棵径约一尺的桉树,墓边围着十几棵硕大巴蕉。墓地四周的泥土非常细软,酥润,墓前是一大片甘蔗林,墓的两侧有两口清汪汪的小水塘,两条小山冲在墓的前方汇聚成一条小溪沟,直流向沱江。我与友人在墓前默哀,在墓前留影。
  暮色将至的时候,我依依拜别。刚走了几十米,忽然间感到一种光亮,猛回身抬头,见墓头所向的西空,快要西下的太阳洞穿灰蒙蒙的天空,射出一束光辉。我心一惊,与友人讲,莫非先烈地下有灵,知我俩来祭否?
  我便忆起先烈被害前在狱中留下的那一首悲壮而豪迈的诗章:"牡丹将放身先残,未到黄龙死不甘。我本为民兼爱国,拼将热血染红毡。"
在赵永康等人主编的《泸州诗三百首》里这样说:这首诗,始见1912315日《国民公报》,并载入《清史稿》中。《近代史资料》1958年第5期收录此诗,题作《刑场口占一绝》,字句略改:“牡丹将放身先残,未到黄龙死不甘。同志若有继我者,剑下孤魂心自安。”
我揣度:“同志若有继我者,剑下孤魂心自安。”更符合佘英的性格和人生经历。
再回首,那墓地的野草、巴蕉和甘蔗林,正在微微的寒风中轻轻地摇拽。那一束太阳的光辉,虽属偶然,确是真实。我是无神论者,我又宁愿相信,当佘英烈士看到共和国日益强盛,中华民族正在迈向伟大的复兴,他生于斯长于斯的这座城市欣欣向荣、蒸蒸日上,他定会含笑九泉。
那轻寒里一束冬季晚霞的辉光,当是英烈穿越百年的微笑。
  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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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周从林 发表于: 2007-8-25 13:36:54|只看该作者

小市烟雨之7:狼烟偷闲章行严 (上)

民国32年的夏天,日寇铁蹄横行,抗战烽烟正浓,陪都重庆与火炉子无异。
大名士章士钊离开山城,搭了轮船,溯江而上,来到泸州。他在哪里上的岸呢?已经不可考究,下榻于泸州著名士绅蔡余仲的小市私宅,却是毋庸置疑的。
章士钊何许人?
章士钊,字行严,湖南长沙人,生于1881年。清末任上海《苏报》主笔。辛亥革命后,曾任北京大学教授、南北议和南方代表。1924等任段祺瑞执政府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后在上海执律师业务。1935年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兼法制委员会主席。解放战争期间,曾同江庸、颜惠庆等组成上海和平代表团进入解放区。1949年为南京政府和谈代表,同年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建国后,任政务院法制委员会委员、政协全国委员会常委、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 197371日病逝香港。
章行严作为一代著名学者、社会活动家,20世纪的中国历史是绝不可以忽视的,其独特地位勿容置疑。他与毛泽东的交谊也甚为文人和史家关注。据章行严之小女、著名学者外交家乔冠华之遗孀章含之回忆,70年代初期,毛泽东曾逐字逐句校阅修正章行严的《柳文指要》,此书在毛泽东的亲自过问下得以出版,这在当时的学术界,实在是十分稀罕的事情。
我这里要谈的是章士钊与泸州市龙马潭区小市的一段缘份。
香港沦陷后,章士钊从香港回大陆并到陪都重庆,这时他的身份是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应该是夏天,他以文化人的身份在泸州呆了一月有余。这期间,他住在小市尽头处封门坎,当时泸州知名人物蔡余仲家中。
什么缘故让章士钊留泸这么久?暂无可考,也不去究。
值得庆幸的是,他为我们留下了一份十分珍贵的文化遗产,那便是诗集《游泸草》。
我看重的并不是诗的艺术价值。我更愿意从历史学的角度来体察他以诗这种特有的语言,为我们保存下来的时代摄影。
此书刊行于1944年,即诗人游泸次年,今存泸州市图书馆,是研究章士钊和泸州地方历史的一份难得资料。诗集收录章诗60首和章氏的伴游者潘伯鹰诗30首,因此诗集实为章潘合集。潘是当时有名的律师、书法家,还是诗人和小说家,他1935年线装出版的文言言情小说《蹇安五记》很让后来的一些学者、藏书家搜寻,1966年病逝于上海,遗有《隐庐诗》12卷。章潘合集卷首刊有当时泸州著名人物画家李育灵为章氏画的毛笔头像一幅。这些诗为章潘与泸州各界知名人士如刘幼甫、袁守成、李琴鹤、温筱泉、李春潭、罗慎余、张熙午、周璧光、李铁军、蔡余仲等人的应酬唱和与游历之作,从一个侧面反映了19世纪40年代泸州地方的时代风貌。也可当作泸州导游图。凡泸州当时名胜,几乎无所不至。
由于一月之久均住小市,所以关于小市人物如李春潭父子的诗很多。李春潭之子李育灵是当时泸州很有名的画家,20年代就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专攻西画,与蒋兆和先生过从甚密,据说蒋正是在李的引领下步入画坛的。李育灵先生逝于1962年,在20世纪的中国画坛,虽不及同为小市人的蒋兆和名重,但在泸州也属少有。他是蜀中倡导西画较早同时又取得不薄成绩的画家,1993年出版的《泸县志》有他的传。他曾作有近百幅乞丐画,即便不能与蒋兆和的《流民图》媲美,也属现实主义之佳构。章士钊有诗《百丐行》甚赞组画对下层贫民苦难景状的写真。
很难得的是,通过诗,我们可以窥得当时泸州一些知名人物的大体行状。李春潭以其寝园和狮子山招游客人,其子李育灵为章氏画头像,并出示“百丐”组画请章氏作诗。罗慎余求章氏写游泸诗长卷,请章、潘题自己所画红梅卷。周璧光赠蜜酒,章氏酬之以诗。温筱泉遣子曲先赠旧窖名酒四罐,章氏酬之以诗,并在营沟头温永盛老窖酒坊共话民国初年两人共为北京国会议员时的种种旧人旧事。
  最为有趣,也引我百般感叹的是,张熙午请他们到其乡居沙湾乡白果园观藏书。据何白李先讲,在当年的泸州,张熙午藏书似为最富,不知今泸州市图书馆是否收有张氏当年藏书?章氏很赏识其中的梅村集,潘伯鹰也有诗“观张翁藏书及扇叶画本”。潘伯鹰善书画,据说对书籍版本多有独到见解。关于张氏藏书,章、潘均有诗,以潘诗为详。以诗观之,知其藏品非同一般,价值甚昂。张氏从藏扇中检送章氏一柄。章氏后来转送月笙,有诗,长不录,其诗序为:“旧历七月十五日,月笙五旬吾适在泸州,从张熙午得故宫阮台书折扇一柄,因撰此篇,倩伯鹰以精楷书于背面,聊以将意”。不知“月笙”为“杜月笙”否?也不知此物今落谁手,更不知半个世纪前张氏那颇富的藏品尚存几许于世?
意外之外,读1998623日《泸州日报》二版上燎原文章《泸州老窖荣获巴拿马金奖轶闻》,该文说:1915年泸州老窖主人温筱泉送酒参加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正是有时任财政部副部长(当时似应当称财政部次长)的张熙午的鼎力相助。张熙午行状哪里去考呢?
岁月悠悠,人世茫茫。
半个世纪之前的泸州小市,怎么就让叱咤风云的大名士章士钊逗留一月有余而不去,并留下数十诗章,实在让人感叹不已。其实应该比较简单,国事艰难,兵荒马乱,无处可逃而已,无处可藏罢了。想一想,章士钊除了在古城中会友、赴宴、饮酒、品茶、看戏、听曲,一有空闲,他一定会抛开官场烦琐,来到郊外放风,吟赏田园烟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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