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生活-中篇小说

第一章

“扑扑”。湖面传来冰裂的声音。这声音在冬天的夜晚像是一个孩子，挥动着皮鞭不知疲倦地抽打着飞速旋转的陀螺。冬天的阳光静静地照在辽阔的雪野，天地间只剩下蓝白的颜色。纯粹而悠远的草原躺在青藏高原第三极向第二极台阶的过渡地带之间，抵达至尕尔纳雪山时就收住了像丰满的女人般舒展的姿式，起起伏伏里透着湿腥的味道。往东就是森林和峡谷地带的崇山峻岭。那里是高原野生动物们仅存的乐园。但在整个冬季皑皑的白雪覆盖着草原，晶莹的积雪闪烁着眩目的光芒，尕尔纳雪山临近峡谷的亚当沟里的森林中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上千个湖泊，当地人把这些湖泊叫作海子。除了少数值班的人，现在尕尔纳野生动物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大都已回内地休假，一般外来游客也不大到这里来。设在湖边林间的工作站实际上只有一个人每天按照着有关规定进行着上山巡查和观察工作。并在下午四点时，在山上的小木屋通讯点准时打开无线电台跟上级进行一次联络。如遇降雪天他则可以就在站内自己的寝室内待着，读书或者沏上一杯花茶，要么就是守在结冰的湖畔晒太阳。或者他干脆什么也不想就在小木屋内，坐在炉火旁，一直到太阳落山，看着窗外夜色降临，并且倾听着小木屋窗外夹着雪花的呼啸的风声。

而在夏天专家们进山开始工作的时候，他就跟着专家们后边帮他们扛着沉重的仪器设备，送到野生动物观测地，并且还兼职着为专家们做点工作摄影和整理观测记录的工作。有时，在夏秋时节会有来自远方的城市人来到这里探险或者体验在大自然的生活。

他只是远远地盯着这些衣着时尚的男女青年，看着他们在湖边的草坪里扎起自带的帐篷，在保护区接待人员的参与下，进行着联欢活动。到了夜晚，他坐在自己的房间就会听到他们唱着动人的歌。

这是唯一的喧哗时候，来到这里的人们释放着自己，享受着人在自然的快乐。

正午，他来到湖边。确切地说是被冰裂的声音所吸引着，他坐在一处被太阳晒化积雪干净的像椅子般岩石间，出神地盯着结冰的湖面。裂开的冰层下面是碧蓝清澈源自雪山的水，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呈莲花状的海子，依着山势台阶天然而汇集成的湖泊。清新的气息从湖四周弥漫而来，令他惬意舒适。他依着岩石看到一些裂开的简单线条流畅地呈现着迷人的图案，有点类似于图腾。大自然总是这样，总是在他漫不经意间会发现一些令生命内部产生涌动的感觉。

裂冰的地方是在他脚下不远处，由此漫延伸展开去的裂纹向四周扩散着，在厚实而透明的质感里渐渐线条变得细长。对岸一棵光秃的老高原红柳树枝伫立着两只黑白相间的喜鹊。

他专注地眼中的一切。

温暖的阳光令他有些倦意。他脱下绿色棉大衣盖在身上。

睡梦中他遇见了兰妮!

她光着身子浸泡在温泉里。碧玉般的泉水使她的肌肤格外地白晰，一袭栗色的长发飘浮在清澈的水面，轻轻涌动的泉水像舌头般柔软地滑过她的全身。只是他不能看清楚兰妮的五官。而她光滑如玉般温润的肌肤里却有着因疲惫而不能承受一些什么。

就像生活中有许多东西是我们无法把握一样。

好看，祝楼主展示自己的好小说

呵呵，站长多提意见喔

尽管兰妮的内心渴望着草原，正如平时她常喜欢简单的方式，就跟她穿着总是白黑两色一样。兰妮只有把自己浸泡在温泉中时才觉得那时是属于自己。十八岁恋爱，二十二岁嫁人令她倍感此后岁月里来自生命的折磨。但既使这样，在像她这样年龄的女人内心深处仍然保存着一丝关于浪漫的想法，也因为单位和家庭的事事非非而折磨得就只剩下了一点幻想，就像一滴挂在夏天的清晨树叶草尖的露珠。

三十几岁后，兰妮就觉得很难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令她生命激情如泉水般涌流，再有什么遭遇令她能够如痴如醉般放弃一切。

一切不过是过眼烟云。

在她经历结婚和生儿育女的过程中，一切都已经淡淡地随风飘散。

她的身材不错。这是同龄女同事们对她既羡慕，又有些妒忌的评价。女为悦已者容。

可是，当女人们不知道谁是悦已者时，也就不知道为谁而容了。这是兰妮心中的悲哀。身边的悦已者往往是怀着明显企图，而真正能够读懂自己的，又是谁人？

他骑着马在冬天的草原上行走。这是他难得的休息时候，一大早他就起床准备着到离保护几十公里外的小镇，打算购买些生活必用品。马在雪地不紧不慢地踏在雪间，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胃口极佳的孩子不停地嚼着苏打饼干。在这种情形下，他当天无法赶回站上，只能在小镇住上一晚。所以，他并不着急赶路，而是在马背上慢慢悠悠一起一伏中边欣赏着草原冬天的雪景，不时还举起胸前挂着相机拍着精彩的画面。

今天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草原无风，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朵。只有高原的阳光带着强烈地紫外线照在他的脸部。来到小镇已是午后。小镇只有几十户人家，唯一的百货公司坐落在小镇十字街道口，楼顶用红色的书法写着藏汉文：“国营小镇百货公司”。他来到小镇并没有马上走进百货公司，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四川人在当地开的一家餐馆。店面不是很大，但是菜做的味道不错。这也是他唯一的奢华时候，对吃他虽然说不上什么讲究，但也不是自己那般的苛刻。

店老板姓王，小名二娃。

哟，是你来了，稀客稀客。

二娃，老规距。

好，好，里边请，里边请。你好久都没来喽。

王二娃满脸热情地把他往里间请。他冲王老板微微一笑算是招呼了，他是这里的熟客，夏季他一个月总是要来王二娃的店坐上三、五次的。他独自一人背对着外间，王二娃给他上了一道卤牛肉，这是当地出产的牦牛肉味道细嫩醇香。卤牛肉是王二娃的当家菜之一，接着王二娃亲自为他斟满酒，“慢慢喝，慢慢喝。”转身就为他准备另道水煮麻辣黄河鱼了。这里是黄河、长江源头地带两大河系的分水岭。黄河里的鱼肥嫩，长江里的鱼细长刺多，水煮麻辣鱼是王二娃的绝招。佐以白酒，那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

他刚端起酒杯，就听到外间一个女人吵闹起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王老板说着四川普通话耐心地给那女人解释，他不动声色地听着。那女人是东南沿海人，由于发音不准，个别字眼仍然让人听不太明白。而这些字眼又是关键词汇。

“难道你们这里就没有人能够听懂我在说什么吗？”那女人也是真急了，越急连普通话也说不好了，反而是南方话更浓，因此，她有些带着哭腔大声叫着。

“老板，她是在说不要吃的太麻，她怕吃麻的，你在菜里少放或者不放花椒。”

他仍然是背对着，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咋行？川菜不放花椒，那不叫川菜了。”偏偏王二娃又是个挺较真的人，他是担心自己的饭菜质量。要在草原上生存，玩虚的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二娃，川菜就一定非要放花椒吗？”“问题是我这里不是大馆子，只是小店。”

王二娃跑进里间冲他解释着，尽管是冬天，王二娃鼻尖都浸出了汗珠。那女人也跟着进来，一起站在他的面前。袭入他眼帘是挂在她白色羽绒服腰间的尼康牌照相机。他眼睛一亮，知道是来草原摄影的行家到了。只是一个女人敢只身前来冬季的草原，也不失女中豪杰本色。他不由在心间升起敬意。但他仍然是不动声色。显然，她也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照相机，脱口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总算遇上同行了，总算还有明白人。”她拍手称快。在他站起来时，她立即脱下黑色的手套主动跟他热烈地握着，并且主动自我介绍着“我姓康，康兰妮”。

一起吧。

他这才仔细打量着她起来，一袭黑色的长发蓬松在她的肩后，许是长途车旅劳顿和轻微高原反应，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和疲倦，但那双眼睛却闪烁着一个三十几岁女人的成熟和美丽。

她坐在他的对面。发现眼前这位中年男人肤色油黑，闪着长期野外工作特有的健康和粗糙地光泽。“嘿嘿。”他们发现彼此在认真地打量对方时，发出奇怪的笑声。“你笑起来时牙真白。”

“嘿嘿，我全身上下就这只有牙白这点优点，如果放在煤堆里就发现不了。”

“西西”。

她的心底仿佛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就像是带鱼的尾巴拂过她的手背。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倏然飞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就像是沉睡许久的海底泛起淡淡的波纹。

他天生就能捕捉到似，却是显得漫不经心端起酒杯，轻轻与她自带的那只搁在桌上的粉红色旅行杯一碰，“认识你很高兴。”说完，他就一饮而尽。

她有些吃惊地盯着这个外表充满着油脂气息的男人，行前她预感将会在草原上发生点什么或者在她内心是渴望遭遇点什么。但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在这个小镇，在这个洁白的冬季茫茫的草原腹地，遇见这么个多少显得有些神秘和古怪的男人，并由不得自己为他身上散发的气质所吸引。

“嗯，我也是。”

她在他举起第二杯酒的时候，显得有些慌乱地也举起茶杯与他碰了一下。他没有像她往日出门远行在外遇到的男人们一样，不管你是否胜任酒力，一定要半是强迫半是威胁地令自己喝上那么一、两杯酒，并且说着你如果不喝下这杯酒就是看不起人啦之类的废话。

“你为什么不请我喝上一杯？”

“呵呵，酒如女人，哪有女人喝自己的。”

“西西”。

她越发地对眼前这个家伙产生了好奇。

“再说这里不是和女人喝酒的地方？”

“是么，你跟女人喝酒要在什么地方？”

“嗯，有山有水，有点淡淡的背景音乐的地方，喝点红酒。”

“呵呵，你蛮浪漫咯。”

“哈哈哈。”

他们一起开心地大笑起来。

小镇的夜一片寂静。

他领着她来到小镇唯一那家旅店，店老板也是他的熟人。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个来自城市的漂亮女人，笑的格外地殷勤和暧昧。整个旅店也没有客人入住，所以，整个庭院内空地的积雪没有一丝人走过的痕迹。雪光映照在旅店灰色的墙壁内，显得萧瑟而苍凉。

她站在回廊内，风开始刮过这片草原。气温也比下午骤然下降了许多。她看着这家设计成四合院格局的小旅店，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开灯，只有回廊里亮一盏瓦数不高的白炽灯。越发在内心涌上股孤独感，但她却没有丝毫的流露，而是听着他跟这家旅店的老板用当地话说着什么。她虽然听不太明白，却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开两间房？”

“嘿嘿，就开一间嘛。夏天人家外国人到这里来，男女就是要住在一起。”

“废话!叫你开两间就两间。”

“行，行，反正又不是我出钱。”

一会儿，那个店老板就拎着一大串钥匙叮叮咣咣地哼着歌走过来。

“莫急，你们莫急，我慢慢地找钥匙。”就着幽暗的灯光，店老板熟练地捅开门，拉响电灯开关，麻利地把床里铺的电热毯开关也打开。便带上门出去。

“你累了吧，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