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锅巴粥[转帖]

古清生/文　　早年用比较原始的炊具做饭，其中的铁锅和鼎罐，就是极易产生锅巴的。锅巴是贴在锅底的，吃到它时，坚硬无比，江南人家喜欢将锅巴捣碎，加水煮成锅巴粥，居然香喷喷的，比正常米饭好吃。锅巴的极品，则是用柴草灶铁锅焖饭焖出来的锅巴，金黄色泽，脆而不焦，加米汤来煮，吃时只需几根咸萝卜条，是令人胃口大开的。今时也有专门的酒店制造锅巴，用米汤来煮，这是一种波普制作，像网络文学，然其味道也佳，去年在黄州小居，与黄冈文人熊文祥、何存中、陈明刚、王浩洪几位兄长在东坡赤壁边上大饮，饮毕便喝锅巴粥，锅巴粥内还加剁碎了的地菜（荠菜），不仅是香，还有地菜散发的清苦味，直觉得是喝在天堂。　　不过，在黄冈吃锅巴粥，留在我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前年上黄梅的老祖寺。黄梅有四祖、五祖寺和老祖寺，前二寺分别是道信与弘忍主持。五祖寺要多言几句，五祖寺座落在东冯茂山，简称东山寺，佛学有关六祖的慧能传记云：慧能姓卢，河北涿县人，其父谪官岭南（广东新兴县），其靠卖柴养母，偶听《金刚经》有所悟，打听来自东冯茂山禅宗弘忍，就从珠江追过长江来到五祖寺，在寺中碓房踏碓八个月，东山禅众达七百人，可见其累。有一天，弘忍为考禅众之禅解浅深，以备传衣钵，命各人作偈呈验。当时神秀为公认衣钵传人，便作一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立时大振，弘忍看罢对禅众说：后世如能依此修行，亦得胜果，请诵之。慧能呆碓房闻众禅诵此一偈，觉非禅意，遂作一偈请人题壁上，偈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仅此一偈，遂使弘忍转念，传衣钵予慧能。五祖寺后面有棵奇树，每枝的下端有多曲，上端直，像竹竿投在水中的倒影被波浪扭曲了端处，不知与禅何关。看了五祖寺，想想老祖也得去。老祖在黄梅苦竹乡紫云山上，此山多巨石，石上生竹林，有野山羊昂昂不是咩咩地叫。抵达老祖寺，天已黄昏 ，没有人往，只有虫鸣，就在庙里住，吃斋饭。唯一的主持是魏师傅，时69岁，女，剩一颗门牙，戴顶黑僧帽。她用柴草灶煮的米饭，灶上，是埋有一罐，煮饭时将若干米汤添入其中，饭吃罢，用热米汤泡锅巴，真是香到正处。菜只有两样，素油炸豆腐条，咸萝卜条，吃得是美美的，灯是一根长明烛，门外的山顶悬着一个月亮。　　老祖寺是日本空军轰炸了的，废墟上的庙为若干年前重修，气宇不及从前，庙舍破落，睡香客舍时，床头有一个大洞，漏夜山风像一只挠人的手。　　说是今时炊具是有鼎新之势，用芯片控制的电炊具已经烧不出锅巴。想想要说一下鼎罐这个炊具，鼎罐只有在僻壤的乡间偶尔能够看到了，它与铁锅一样，是铸铁制件，样子像故宫里面的那个鼎，惟没有两耳和三足，一个尖底，渐次的圆往上大起来，上面有一圈直圆的边，两边对称有四个小孔，穿铁丝做提手。一般鼎罐是用木盖，也有的是铸铁盖，与鼎罐成套。鼎罐可以煨汤，也可以焖饭，去年在马家村一个铁匠铺，还见有鼎罐吊在烧铁炉之上，里面煨着黄豆与猪脚。史上记载，鼎是夏商时就有的炊具，有很多意表宏大与权贵的词都用上鼎这个字，得天下便是“问鼎中原”，富豪人家是“钟鸣鼎食”之家，鼎食说的是列鼎而食，吃饭时排列着许多的鼎，跟同里酒巴的自助餐一个样子，食物的丰富性可以想见；鼎也是显得比铁锅高贵得多，鼎铛玉石这个词便是说“以鼎为铁锅，以玉为劣石”，意即乱糟塌粮食。纯粹是放在现在来说，很难想通一个煮饭煨汤的铁罐，其形也拙，其容也陋，何故被帝王看上，把它作为权力的象征。那故宫里，鼎是镏金的，据八国联军司令瓦德西打给德国皇帝的报告称，俄兵专干从鼎上刮走镏金的卑劣勾当。　　我小时做饭，用过鼎罐，美好的记忆无多，它总是将大米炭化，印象深刻的是一次煨猪脚，小炭火，煨着就去跟人跳房子，回来看时，鼎罐里的猪脚已经炭化，黑得比黑猪还黑，挨了一顿痛揍。想来那些个历史，一半是美好，一半是苦难，而锅巴粥，是那个悠远的历史中选择性滤出来的美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