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故里的泪水

命运注定我们苦难深于水。
　　──题记

　　这里是诞生英雄和巫师的土地
　　这里是生长故事和歌谣的土地
　　这里是生长梦想和苦难的土地
　　当我们茹毛饮血的祖先狩猎于此
　　这里就有了神
　　这里就有了鬼
　　这里就有了烟火
　　这里就有了欢乐和悲伤
　　这片太阳和月亮照耀的土地啊
　　人和神只　与山水共存
　　无边无际的岁月
　　滋养着我们的爱情
　　铭记着我们的经历
　　在征战和逃生的路上
　　先辈们虽然遗忘了文字，但却没有忘记灵魂的归途火坟场一代又一代人的骨灰雄起为高峻的碉楼
　　守护着我们的寨子，守护着我们的山林和牧场
　　虽然朝廷的马刀一次次野蛮地荡平了我们的寨子杀光了我们的牛羊　掠走了我们的粮食
　　碉楼没有了，房子没有了
　　但我们的风骨和性格仍然坚挺在奔流的血液里
　　山高水长　滔滔不绝
　　沉默斑驳的石头，见证了血雨腥风的往事
　　春夏秋冬　树上的叶子风飘雨落
　　当苟延残喘的我们正在慢慢恢复生机
　　强烈的地震又把我们推入了苦难的深渊
　　村寨　城镇　瞬间成为片片废墟
　　赖以生存的土地崩裂　流淌成无法立足的噩梦
　　不幸的亡灵在废墟的虚空里忧伤地奔跑和哭泣
　　因救援迟缓的遇难之魂化为布谷鸟不停地鸣叫
　　忧郁而婉转　凄厉而有穿透力的声音刺破夜空
　　一无所有的生者
　　踉跄而惊恐地望着流沙下面深埋的家园
　　震倒的大禹铜像　浸满了泪水
　　住在板房的幸存者
　　躺在医院的幸存者
　　所有的幸存者
　　得到了无数志愿者和爱心人士的温暖
　　他们目睹了前呼后拥的领导一批一批来此视察
　　媒体的头版头条，都是领导的关切和灾民的幸福狗仔队们轻松地高唱着，一个新北川正在崛起
　　失去老婆的男人
　　失去丈夫的女人
　　在政治的操纵下举行了绚丽的婚礼
　　温柔的空气吞没了哀伤
　　官员给他的上司汇报说
　　故土难离啊，老百姓生死不弃那已破碎消失的家园尽管那里布满危险　尽管巨大的滑坡洞开深深的裂缝官僚们大手一挥，我们的命运就此转折
　　刀笔吏嘴脸晃动　万树悲风
　　篝火再也无法给我们温暖
　　火把再也无法把黑夜照亮
　　建造房子的地基还在余震中颤抖
　　搬出板房的政令就顺着坑洼的道路在寒风中呼啸潜在的悲剧在旷野上弯曲深入
　　不停地催促，是信心离去的呜咽
　　是沉默中的疼痛和愤怒
　　无能的头人背叛了我们
　　祖先的祈祷已经非常遥远
　　落日里，拆除得七零八落的板房如此心酸
　　内心的哭泣　斑斑驳驳
　　明天，我们将身栖何处？
　　黑暗中，真相禁止说出
　　懦弱善良的泪水打湿了冬天的花朵
　　……
　　（2009年1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