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十里平原映湖碧 穿山越岭,过江涉水,于峡谷陡坡中过来,翻金山寺下的玉皇观,视野忽地宽泛起来,清新温润的空气,一下子充溢了人的心扉。像水灵灵的甜妹子,披一身挑红柳绿,唱着“十想十爱”的民歌款款而来。抖落一地的灵秀婉约,敞开白酥绵柔的胸膛,给人送来难以名状的纯净与空灵。
这就是以青山绿松作屏,黛溪明湖为依的川东小平原。本地雅士贾载明在《这山 这水 这开江》里置疑,陶渊明所指世外桃园莫非有两处?其中之一便是此处。
站在金山寺,以一种探寻的姿态俯视前方,平原的阳光、雨水和云雾带着温柔和清香扑鼻而来,让人从茫然与困顿中醒来,使人体味着平原的颤栗和惬意。这是一个充满阳光与花香的世界,这里张扬着许多清晰的声音,比如母亲的低语,比如流水与鸟鸣。
这块上帝恩赐的平原大坝情愫悠悠,于红尘万丈里意境悠扬,在风雨砺练中淡定从容。它蕴涵深邃,绵延着文明富饶也生长着粗犷野性。它宽厚慈爱,一代代人在这里生息繁衍,造湖筑塔,演绎着生命旋律的悠扬。它四季分明,水甘土沃,孕育了这一带的温雅俊秀,使得它古老而年轻的生命英姿至今令人着迷。它是川东地区一颗优美的胸针,是大巴山南麓一方精美的绢子,是丘陵中一座平坦的舞台,那些流畅的车辙和婉延的路,那些肥沃整洁的田庄,以及耕耘在它们上面的恬静而勤劳的身影,像一幅经典油画,朴拙而和谐。
这里既与世外桃园相仿,足可见这方土地曾经与世无争,少血雨腥风,是老天舍不得让纷争来破坏它的安祥与宁静吧,它就这么一直静静的呆着,不介入楚河汉界之争,不掺和三国魏晋的舌斗。尽管刘邦曾驻军于此,也只是籍此茹养生力,囤集战备资源,可见这里也是风水宝地一块。如今站在有着原始的美丽,又极具观赏价值的峨城山顶,长年有呼呼风声越耳悦心,聆神屏气,仿佛有战马咴咴跃起,威威号令响彻,但那也只是疑心两千多年樊哙整师出发,并无铁蹄践踏而来。
但明代以后,不时有人来这里划一刀,戳一枪。白莲教王聪儿曾帅队活动于这一带,与对手周旋切磋,比之一些著名战役,也不过一些小打小闹。到1934年,刘湘派第三师师长王陵基带着精锐部队进驻金山寺。与川陕革命根据地某军副军长许世友带领的工农红军在宝塔坝和永兴虾耙口血战7天7夜,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由于国民党武器精锐,我军暂败,只得避实就虚,退往达县宣汉。于是,历史不轻不重的撞了开江的腰,让这块恬静的土地贴上了革命的冷峻和厚实。
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这片平原让人看到了秀美和希望,却看不到水。人的一生总与水有千丝万缕的宿命关联,从母体中萌发于水间,到生后体肤由水充盈,再到生性喜水中嬉戏,终生都需汲水滋润生命。想那一条都江堰灌溉了辽阔的川西平原,滋润着成都千百万生灵。而这里远离长江黄河的雨露,也无法承接都江堰的恩泽,何以茹养这块玲珑之坝呢?
最初的最初,这里极为蛮荒,一无名小仙路过此地,见水瘦山荒,土干树枯,好好的一块盆地竟萎不拉叽,毫无生趣。遂想再添一功德,既讨玉帝欢喜又解百姓困苦。端立云中观察少顷,才发现这里其实土厚田宽,只缺水的滋养。便决定从宣汉七里峡处筑堤囤水,开出一条源源清江,作灌溉之源,哺养之乳。说干就干,神仙当即动手挑土,把一些寸草不生的土石铲进撮箕,不辞辛劳地往几十里外的七里峡挑。待到月上中天,囤起的水把空了的坑淹成了一口口小塘,轻轻一搅,水面便有万千月儿腴腴圆圆,煞是美丽。小仙平时忙于修道,不曾留意过多少风景,如今竟被这水中景致迷了半晌。于是工程又加了一项“造湖”,一想到自己干一种活能出两种成果,那信心骤然倍增,竟越干越有劲,打通连接小水塘的山埂,水终于沿山漫连出了大片清凌凌的湖泊。他拔高一望,果见一片硕大的湖面,安躺在群峰之间,她包容了鸟啭虫鸣的宁静,风起潮生的安谧,以及什么也不存在的听觉透明,月儿入水的灵动使他突然觉得该为这湖的未来画一幅画儿,这幅画该是如此模样:莽山秀野映湖碧,嵌入新宁一美玉。惬侣相绕笑东风,泱泱明月环岛屿。
吟罢便听雄鸡长鸣,才知玉帝赐封的时辰到了。慌忙扔了担子急急飞天,两撮箕土便留下了两座山,曰青堆子和峨堆子,扁担和撮箕落下之处后来叫扁担湾和簸箕湾。小仙上马之前还在想此湖该叫明月湖才好,慌乱中用力过猛,使得马蹄深深下陷,便有了后来的马蹄滩……
如今的明月湖不再是当年的璞玉一块,岫云底下山蕴俏水含情,碧绿的湖水像孩子的眸子,像少女的心灵,更像晶莹的珍珠。拔湖而起的苍峦山间昂扬的翠绿绵延至悠远,老桧松柏间横亘着一家家淳朴、热情的农家乐,在静谧的山水间燃起了袅袅烟火。
传说总是表达着人们的一种原望,或是诉说一种情怀,住在新宁大坝的人的确对水有着非常的渴望。在飞速的时代车轮下,明月湖已不能适应发展所需,想那李冰父子修了一条都江堰,绵绵汤汤千年不断。但李冰父子已逝,神仙也没再来,能靠的只有自己这双手,这双手是创造的化身,是发展的动力。于是,宝石湖在1958年掘成了,1994年扩建成川东第一大水库,蓄水量超亿立方。人临湖旁有海的气势,湖风吹来像瑶池在伸张。下游你会看到“十丈广流万堆雪,惊天如看悬陵涛”,堤上你会感觉“上滩嘈嘈如震霆,下滩东来如建瓴”。荡舟湖上,宽阔的湖面升腾起淡淡的芬芳,一缕缕飘过来,吻脸,润心,给人带来不尽的舒适和恬淡。
寒来暑往,宝石湖如一颗晶莹的蓝宝石镶嵌在大巴山南麓,它默默的灌溉着新宁大坝,滋养着这方生灵;它不带任何传奇色彩,只是一个务实创新的真实写照;它虽是人力雕造的作品,却无一点骄奢浮躁之气。它温柔宁静,展示着水那母性般的的圣洁,它温厚虔诚,保障了开江五十多万人民的生活及工业用水,它还是开江旅游的一大景点,让人在诗意淋漓中体会时空漫漶的优雅,感慨开江人的勤劳勇敢。
大禹在凿龙门时忘记了父仇、忘记族恨也忘记了挚爱;李冰为一条都江堰不惜走入蛮荒、走向不解、走进繁琐。他们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治水者,我们难于想象他们的勤力,但我们在开江人创造水文化的同时,看见了一种难得的人文精神。
扩建工程的指挥长王方亮便是一个以生命夯实湖堤的代表。从接上这副重担时的意气风华,到惹病上身时的憔悴失形,仅仅只在几年时间。若非日夜操劳,要不是呕心沥血,宝石湖碧水莹莹时他怎会气血枯竭,怆然倒地。他倒下了吗?不!他站起来了,站在宝石湖旁,永远关注和欣赏着这颗川东明珠。
王方亮的名字已嵌入宝石湖坚固的堤岸,漫泛的湖水在它的护佑下荡起盈盈清波,托起一叶叶灵动的小船。穿梭这片湖面的船里,有一只朴拙的扁舟,一天四次,循着固定线路,划着优美弧形,象鸟儿一样掠过,象鱼儿一样游着,坦荡而又快乐!贴近船身,总有叽叽喳喳的稚嫩声音在提问,在发奋,还有一副如歌般的嗓子在解说,在诉说,解说山窝窝的穷,诉说山妞妞的梦。
摇浆的是双粗糙的手,那张笑脸也并不娇艳,但这是开在湖里的一朵花,一朵雅致纯美的花,这花叫聂绍英,这船叫希望之舟。花儿奉献了自己的芬芳,还捐出自己枝叶,筹得一只船,聚起一群娃,往返于家与简陋校园之间。她教他们识字看图解算术,带他们听风诉雨认写未来。这一切没有谁在要求,也不会有高额的回报,她甚至拿自己养猪的钱去买教材,而且被忽略了很久。她也在期盼人关注,有关注才能解决芨芨可危的校舍,她也想呼吁,可她没时间进城面官,她认为什么都比不过教给孩子知识重要,她觉得困难还没到不能解决的地步。墙破了她想法堵上,屋漏了她用毡盖住,日复一日,冬逝春复……宝石湖上总少不了她摇浆的声音,声音漾开一朵花,一朵雅致纯美的花,这花叫聂绍英,这船叫希望之舟…… |